第23章 前世倾城祸国颜

此时,屋里就只剩下离焰和花零两个人,花零想不通离焰对司萱的态度,这个人实在太难琢磨,他于世间万物都不在意,却独独说司萱是他的人,像是在证明什么,又像是他把司萱当做了一件新奇的玩物,不然,以他那样的性子,他如何会对司萱另眼相待?

终归,他太深不可测,没人能看懂他这个人的心思,如果他只是把司萱当做一件玩物,待他新鲜感一过,会不会伤害司萱,就得另说了。

花零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离焰,我不知道你为何阻止我在司萱面前说破你的身份,更不知道你对司萱有什么企图,但这些年我为了找她有多辛苦,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知我打不过你,可是你若敢伤她,我花零拼着性命不要,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你又怎知,她对我来说就不重要了?”离焰负手于后,眼中深幽望不见底。

花零望着他,似是想起了很多事情,那时,自己初初坐上妖主的位置,宴请妖族有头有脸的妖,离焰是妖主之一,当然也在宴请之列,而自己在未登上妖主位置的时候,就对他的神秘有所耳闻,传言,他以一己之力,打破了妖王和妖主之间的平衡。

是以,在他前来赴宴的时候,自己亲迎上去,就在自己走近他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明显有一瞬失神,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自己从来没去想过他眼中的那一瞬失神是因为什么,现在想来,怕也是因为自己身上与司萱相同的气息,莫非司萱的前世也与他有过什么牵扯?可是算算时间,他坐上妖主之位已经两百多年了,而两百年前,司萱的前世昭锦公主还没出生呢,他又如何与司萱的前世有牵扯的?可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跟昭锦有关,否则,这一世的司萱太普通了,他没理由对司萱有别样心思。

当然,花零想不到其中关系,还以为司萱于他来说前世是昭锦公主的原因,可他哪里知道,于离焰来说,不管前世今生,司萱都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人。

油然记得花零登上妖主之位宴请妖族,离焰本不想前去赴宴的,可再怎么说自己现在也是妖族的人了,而妖族总共也就三个妖主,花零杀了先妖主登上了那个位置,以后也算是和自己平起平坐了,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于是,自己前往赴宴,却在花零走过来时,那一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那是,喻歌的气息,确切说,是喻歌神族的神气。

当下,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如坠深渊的恐慌当中,只能归于自己感知错了,待他走到自己面前时,那股气息愈发浓烈,这万不可能是自己判断错了,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救活她了吗,她又是怎么死的,让自己在下界能感知到她的气息?

等心绪平复过后,才想清了当中的关系,在天界时喻歌用霜华自尽,霜华有封印魂魄的力量,死于霜华剑之下的人魂魄都无法离体,且会封印其记忆,这是霜华剑对剑下亡魂的诅咒,使他们死后也不得轮回,还要带着一生回忆痛苦的被困其中,可对喻歌来说,这却是生机。

正因她的魂魄被困于体,才让自己可以用聚灵钟召回她散于天地间的神气,将她复活,因是逆天之法,召回的神气必须与她魂魄相融,她才能够重生,因此,无论她死后轮回多少次,她的神气都不会消散,而非其他神族,死后身体里的神气会归于天地之中,而自己,也因私盗神器要给帝君一个交代,自行跳下弑神台坠入下界,化去一身神骨,沦落妖族,也因失去了神骨,此后无法再控制住自己的血脉能量,需得每十年去北海之滨的极寒海底压制住这血脉的暴烈气息。

为什么会知道喻歌是死了呢,而非如自己一样只是跳下了神台,毕竟,就算她跳下神台,曾因聚灵钟和霜华的关系,她也不会像自己一样被化去神骨的。

那是因为,在花零身上发现了喻歌的神气后,自己有意接近花零,与他相处成了朋友,从他那里得知了他身上有喻歌神气的原因。

百余年前,花零还是一只被养在宁国皇宫里的波斯猫,自入宫起,就被昭锦公主养在身边。

他通体纯白,宝石般的一双眼睛外面,像是画了墨色眼线一样,本来猫就没有长得不好看的,何况还是一只如同上了妆的猫,昭锦公主对他喜爱异常,还说他是,雪比自惭秽,花附再无娇,比喻白雪同他的毛色比起来都要逊色,而娇花同他在一起也会变得没有颜色,因此给他起名为花零,意思是,他美丽得连花见了都要凋零,可见昭锦公主有多喜欢花零这只猫了。

公主貌美无双,眉心一点殷红胎记更是让她有倾国倾城之姿,不过二八年岁,便已美名远播,惹得临近的诸国国君都想来见见这位美人,更是有一位名叫陈逸的唐国国君见过后,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唐国国君也是初初即位为君,年纪尚轻,血气方刚,见过如此美人后便谁也入不了他的眼了,誓要娶昭锦为后,可他不知道的是,昭锦早已心有所属,与齐国公府的世子齐欢相互爱慕。

齐国公世代承袭,是开国世勋,深受皇家宠信,齐欢更是选为太子伴读,因而,昭锦可以说是和齐欢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皇家也默认了他们两个的情意,准备待齐欢冠礼之后将昭锦下嫁齐国公府。

可偏偏在一次国宴上,那个唐国国君陈逸看见了昭锦的倾世容颜,归国后便向宁国发来婚书,称要娶昭锦公主为后,自此两国结秦晋之好,再无战事。

然昭锦对齐欢已经是情根深种,两人谁也离不开谁,是互盟生死的感情,宁国国君也不想拆散他们,于是便草草为两人定下亲事,以此来搪塞唐国国君陈逸,对陈逸说昭锦早已与齐国公府有了婚约,怕是要让国君失望了。

谁知唐国国君陈逸并不死心,派使臣前往宁国游说,称定了亲不要紧,只要给予齐国公府足够的补偿,以国君之威退了这门婚事即可。

这一下,弄得齐国公府简直没了脸面,好像在说他们齐国公府可以为了权势钱财便可以什么都不要了,而宁国国君也是两头为难,一怕退婚影响了君臣关系,又怕不退婚唐国陈逸会借此发难出兵宁国,真真是两厢都难以平衡。

自事情发生后,昭锦每日忧思,只抱着心爱的花零聊以慰藉,她怕父皇会退了和齐欢的婚事把自己嫁到唐国去,也怕自己享公主之尊,会为宁国百姓带来灾祸,毕竟,她在尊享荣华富贵的同时,她的身份也注定了不能置百姓于不顾。

唐国陈逸见宁国许久都不回消息,恼怒不已,居然真的发兵宁国边境,似要逼迫宁国将公主昭锦嫁与他!

两国交战,受苦的只会是百姓,无奈之下,宁国国君撤销了昭锦与齐欢的婚约,就在齐欢得知婚约废除的时候,独身一人闯入宫中,跪在宁国国君面前,道:“陛下,臣愿领兵边境,打退敌军。”

宁国国君只问:“你可知战事一起,会有多少百姓生灵涂炭,你可知战事一起,会有多少将士死于沙场,你又可知,这军需钱粮宁国能否承担?”

“陛下。”齐欢重重叩拜在他身前。“那唐国陈逸既用威逼手段迫您将昭锦嫁给他,这样残暴自私的人,又怎会对昭锦好呢,您这是送昭锦入火坑啊!”

“朕又岂会不明这些道理?”宁国国君神色晦暗。“昭锦是朕最疼爱的女儿啊,不然,也不会在收到唐国的婚书后还急急给你和昭锦定下婚事,便是希望能让唐国陈逸放弃,只是事与愿违,唐国陈逸不仅不放弃还发兵我宁国边境,欲挑起两国战事,如此,朕还怎能只顾昭锦是朕的女儿?你要明白,她还是宁国的公主,她对宁国百姓有与生俱来的责任,哪怕她此行是死,她也必须得去。”

这便是皇家的悲哀,在国家与小家面前,总得选择舍弃一些东西,而这一次,宁国国君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舍弃了他的女儿。

齐欢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又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只有他和昭锦知道,他们之间的情义,早已是生死不离。

昭锦不得已踏上了嫁往唐国的路,她一生只喜欢一人一物,人自然是齐欢,物自然是那只叫花零的波斯猫,齐欢是带不走了,她能带走的只有花零。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齐欢背着所有人一路相送,当到达边境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趁入夜之时劫走了昭锦,哪怕事出紧急,他也没忘了带上昭锦最喜欢的波斯猫。

待昭锦醒来时,已然远离了送亲的队伍,她质问齐欢。“我是一国公主,我不能为了儿女之情置百姓不顾。”

“那你就可以置我于不顾吗?”齐欢说道:“昭锦,你知道,没了你,我会死的。”

昭锦神色悠悠。“没有你,我何尝不是死呢。”

“那既然我们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齐欢说:“昭锦,我们逃吧,逃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生死白头。”

昭锦犹豫。“可是,宁国如何向唐国交代?”

齐欢道:“昭锦,你听我说,那唐国陈逸不过是见你貌美,想要霸占,可若你途中逃了,他再找不到你,想来,他也不会昏聩到为了你而发起两国战争,而陛下自会安抚唐国陈逸,大不了多送些钱财给唐国,陈逸到底是一国之君,自然会权衡利弊,即便他想得到你,但唐国得了好处,他也没有理由再执着于你了。”

这一世的昭锦很单纯,他一说,昭锦就失去了原则,究其原因,心里还是不愿与他分开,便与齐欢私奔了。

按常理来说,一国之君确实没有道理为了一个女人而导致两国战火,可唐国陈逸得知昭锦与情郎私奔后是怒不可遏,他觉得他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他觉得他所爱之人背叛了他,加之他年轻气盛,一口恶气咽不下去,竟是不管不顾,使两国陷入了战火之中。

昭锦后悔了,齐欢也后悔了,诚然他们两人到了没有彼此会死的地步,也可以选择其它的途经,比如,昭锦嫁入唐国后自尽,齐欢再相随殉情,可他们的选择恰恰是最自私冒险的,自此,人人称颂其倾城美貌的昭锦公主成了宁唐两国臣民痛骂的祸国妖女。

若她嫁去唐国,也就不会有两国的战事了,也就不会让两国的百姓陷入战火之中了,其实唐国陈逸也后悔了,可战争已起,又如何停下?死的人多了,俨然从私仇变成了国仇。

两国伤亡惨重,损失巨大,终于,还是唐国略胜一筹,打入了宁国皇宫,而唐国也因此国力衰退,没撑几年,便被后来的齐国所取代,当然,这是后话。

在宁国国破那日,齐欢冲入皇城,与唐国敌军厮杀,最终被乱箭射死,而昭锦知他此去无回,更觉无颜面对宁国疆土,宁国将士和百姓,她怀抱花零,说:“这一生我做错了事情,就该得到应有的惩罚,对不起啊花零,以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了,没了我的照顾,你可要好好活下去啊。”

因昭锦身上的神气,花零又是她一手饲养,早就有了灵智,只是还没能化为人形,不能说话而已,心知昭锦是要以死殉国,奈何他还只是一只猫的身体,根本无力阻挡,便见昭锦持剑自刎。“若有来世,我只愿平凡一生。”

脖子上喷洒的鲜血,把他一身雪白绒毛都染成了红色,就在昭锦的鲜血溅满花零全身的同时,花零摇身一变就化为了人形,他扶起还未断气的昭锦,道:“昭锦,国已破,木已成舟,你为何还要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昭锦已经说不出话,在看到变成人的花零后,眼神中并无惧怕,而是有一道欣喜之色,她费力的抬起手,花零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忙把她的手执起放在自己脸上,说道:“昭锦,你是想说,我无论是人的样子还是猫的样子,你都喜欢吗?”

昭锦说不了话,更点不了头,只能眨了眨眼,随后含笑而去。

鲜红的血流了她一身,也流了一地,花零只觉满目的红刺得眼睛生疼,他抱着昭锦许久都不松手,不知道没有昭锦后,他该如何好好活下去,他只觉有种无法言喻的痛苦情绪溢满全身,他悲伤的哭了起来,他知道是因为昭锦死了的关系,所以,他无法接受以后没有昭锦的日子。

他哭了很久,抱着昭锦的尸体静静看着,将昭锦的容颜深深刻入他的脑海之中,他的手指抚过昭锦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最后,指尖停在了昭锦眉心的殷红,他说:“昭锦,我会找到你的,不管多久,我都能找到你的,因为,你身上的气息,就是我身上的气息。”

司萱的前世昭锦公主就这样死了,此后,因她之血化为妖的花零,果然开始寻觅昭锦的转世,人人都知他是遍寻绝色美人,都道他是一个采花贼,却不知,他自始至终,寻的不过一人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