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犹豫

车辆行驶在喧闹的街道上,窗外行人匆匆,或许开心,或许激动,又或许带着些许的难过,但都坚定的奔向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而车内的气氛却异常凝重,至少暂时的,车内的两个人都失去了方向。

卫晨浩双手紧握方向盘,捏的青筋暴起,死死的咬住嘴唇,脑中不住的闪现几分钟前的查到的资料,就算是见过不少出轨劈腿的人渣,他也很难相信,或者说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愿意相信。

凌安楠头望向窗外,看着倒视镜中的自己,久违的从表情中读出了颓然,纠结,犹豫,吃惊。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去质问牧文羽,他不敢假设牧文羽对整个事件是知情的,甚至是参与其中,因为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躺在病床上的秦政阳该怎么面对,秦叔叔张阿姨又该怎么面对。

牧文羽的父亲,牧宏,是广都制药公司针对颅骨修复手术中修补材料研发的项目总负责人,从医院的记录来看,CT三维复合型材料的第一批投入使用也是在秦政阳的手术里使用,不难推断出这批材料能够进入医院并投入使用得到了秦政阳的帮助。

然而实验数据造假,说明这批材料是有问题的,报告中显示,部分实验个体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副作用,这项数据在最终版本的报告中被修改了,临床试验数据造假,作为总负责人的牧宏是否知情。

那天晚上,牧文羽脸上复杂的表情,究竟和这个事件有没有关系,如果牧文羽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政阳呢?

凌安楠第一次想不出答案,又或是不愿意去思考答案,他发现这不再是他以前研究过的案例。

过去,他知道那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所有的惨痛,所有受害人家属的哭喊,所有的失去都只是案例中简单的一笔,没有情绪的力量,他可以保持足够的理智,客观,冷静。

但是,当自己身处案件之中的时候,这是现实生活,秦政阳就真实的躺在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病房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深深的刻在凌安楠的骨髓里,张阿姨憔悴的面容还映在眼前,秦叔叔不经意间佝偻的脊背,所谓的声张正义不再是书里的文字,它比想象中要难很多。

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卫晨浩回过神来,望向一直不发一言的凌安楠,“哥,小区到了,你确定不要我在这里等你吗?”

凌安楠垂下眼眸,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先回去吧,你回去之后把监控视频再过一遍,重点看进出过神经外科办公室的人,再把医药代表刘建明当天的活动路线在监控视频中标注出来,等我晚上回来看。”

确认没有任何遗漏,凌安楠推开门,头也不回的就进了小区。

再一次按响门铃,凌安楠的心情和上一次的来探望是截然不同的心情,复杂的情绪在心底流淌。

“秦叔叔”,依然,这一次同样是秦刚来开的门。

“是安楠啊,来来来,快进来,怎么今天想到到叔叔家里来了,孩儿他妈,是安楠来了。”秦刚热情的招呼着凌安楠进门,一面呼唤着在厨房里的张兰。

张兰拿围裙擦了擦手,走出厨房,脸上显出一抹微笑,“安楠啊,吃饭了吗?一会儿就在张阿姨这里吃吧,张阿姨今天做了红烧鱼和红烧排骨,你今天有口福了,政阳那臭小子可吃不着。”

凌安楠观察着二老的脸色发现确实好了许多,并不是强颜欢笑,本来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心中像是得到一丝喘息,算了暂时先不想了。

“你先坐,陪你秦叔叔聊聊天,我这马上就好了。”张兰招呼完凌安楠,便转身回到了厨房。

凌安楠和秦刚一起走回客厅坐下。凌安楠望向厨房,“秦叔叔,张阿姨气色看起来好多了,身体也好转了吧。”

秦刚起身给凌安楠倒了杯茶,自己也拿起茶盏呷上了一口,说道:“是啊,你张阿姨这两天好多了,也有精神多了,我俩估摸着也是想等身体再好些就去医院照顾政阳,总不能一直让文羽照顾着啊。”

秦刚宽慰的拍了拍凌安楠的肩,慈祥的说,“我们也想通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意外这种事,躲是躲不掉的,积极面对吧,况且,我们也相信政阳会醒过来的。”

凌安楠手上不经意的死死攥着茶盏,意外吗,回过神,“是啊,我也相信政阳会醒过来的,我们这么多人等着他醒过来呢。”

“秦叔,我刚从医院出来,政阳气色都好了很多,说不定再过几天就有一些基本的身体反映了。”

凌安楠暗自决定,还是不告诉两老他所探查到的线索,至少暂时不告诉他们,两位老人才刚刚稳定情绪,何况事情也没弄彻底查清,等一切都查清楚再说。

秦刚看着凌安楠坐在那里失了神,总感觉凌安楠身边总归还是应该坐着秦政阳那个混小子,叹了口气,“安楠啊,你和政阳都是好孩子,这么多年了,我和你张姨看着你们长大的。”

“政阳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啊,不要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再过几天等政阳的情况稳定下来,转到普通病房了,你还是就回英国那边吧,你的工作也不能耽误了,有时间再回来看看政阳,回来看看我和你张阿姨,这样我和你张阿姨就很开心了。”

秦刚叹息着,自己也老了,孩子们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凌安楠所有的事业都在英国,这么一直不回去总归是有影响的,政阳现在的情况谁说的清楚呢。

“放心吧,秦叔叔,英国那边我跟研究组请了假的,那边没什么问题。我等政阳的情况稳定些再说,您和张阿姨也要保重好身体啊,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凌安楠逼迫自己不去思考那些问题,放下心来和秦刚唠着家常。

过了半个小时,便听见张兰叫道,“安楠,老头子,过来吃饭了,快别聊了。”

凌安楠久违的吃着家常菜,熟悉的味道,看着两老发呆,本来坐在这里的还有秦政阳那臭小子,餐桌上应该充满了欢声笑语,秦政阳和凌安楠互相打趣着对方,秦叔叔和张阿姨在一旁看着,笑着,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凌安楠狼吞虎咽的吞下了两碗饭,扫光了桌上所有的菜,似乎是这些最平常不过的饭菜给了他力量和支撑,还被张阿姨嗔骂道,吃这么快做什么,慢点吃,今天没人跟你抢,要是没吃够,明天张阿姨还给你做好吃的。

告辞离开了秦家,已是晚上八点,城市里华灯初上,和英国不一样,英国一到晚上,街上便全是匆忙归家的行人,只有周末才会有人去到酒吧放松自己。

中国的城市里,夜才是生活的开始,对于挣扎在城市里人来说,只有夜晚的时间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城市被灯光所点亮,随处都是呼朋唤友的喧嚣声,脸上的笑容不会被生活的折磨所消褪。和自己忧郁困扰的心境对比出强烈的反差。

其实,到了这一步,事实的真相已经不难探查了,真正艰难的是如何做选择。

回到公寓中,卫晨浩正拨拉着点来的外卖,一面看着电脑里的监控视频。见凌安楠回来,把手上的筷子一丢,一溜烟跑到凌安楠跟前,推着凌安楠的背来到电脑前,“哥你回来啦,我找到凶手了!”

卫晨浩指着屏幕上播放的监控录像,说:“哥,你看这里,这是那个医药代表,他不在我们一开始看的护士站的监控视频里,但是我从另一个角度看见,他就在护士站这边,看来他是在这里听见了要换手术材料的消息,然后看这里,过了两分钟,他走到了神经外科主任李凡的办公室,十五分钟后出来。”

“下面这段是停车场的监控视频,上车之后他没有立即离开,看动作像是和谁打了个电话,我后来查了电话是打给广都制药公司总经理钱东的。然后车就开出去了。”

“等到下午四点二十的时候,他的这辆车又开了回来,你看这里,刘建明手里提着一个行李包走进了医院。进了大厅之后,这里就出画面了,之后就没有他的监控画面了,只有四十分钟后他从这个位置出现的监控视频。”

“然后我对比了一下医院的结构图,我猜应该是利用消防通道走到了秦政阳办公室的楼层,所以我把办公室出入人员对比了一下,这里四点四十六分的时候,这里这个穿白大褂的人,进了办公室,过了大概两分钟又出来了,一开始因为监控距离问题,我没筛选出来,有了时间段之后唯一可疑的就只有他了。”

“从视频里来看,他的身高体型和刘建明能对的上,估计是在楼道里换上了白大褂,乔装成医生的样子进了办公室,那个时间里办公室因为快临近下班,所以里面根本没有人,我们没办法证实他做过些什么。”卫晨浩越说越气愤。

凌安楠盯着监控中刘建明的画面,思索该怎样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你帮我进牧宏的电脑看一看,查一下他电脑里有没有实验的原始数据,看看他对篡改数据是否知情。”

“还有,把所有关于CT三维复合型材料的实验数据,原始报告,和篡改后的最终的报告都下载下来,整理成一个文件,我有用。”

卫晨浩点点头,一脸坚毅的说,“没问题,整理证据的事就交给我吧,一定不辜负组织信任。”

“关于牧宏,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个项目是他退休前最后一个项目,我从他电脑里面没有看见原始数据,也没有看见这些原始数据生成的报告,只有一个最终报告一稿,就是牧文羽拍下来的这些,有打印记录。”

“但是没过几分钟,很快就又下载了一个最终报告二稿,给他发邮件的人说的是之前那稿有些错误,看第二稿就好。我猜他没有看过第一稿,所以也没有发现数据错误,才导致第一稿的打印件留在家里被牧文羽拍下来。”

凌安楠,看着卫晨浩恢复的操作记录,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还是长舒一口气,至少和秦政阳相爱的这个女人在事先是不知情的。

牧宏,目前的证据来看,应该也不知情。“行,你把这些资料都整理下来吧。”

凌安楠正准备走回卧室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了…

“你说什么!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