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日

楔子

京剧源来长远,清代为上流社会之消遣,那时应时代之需发展蓬勃。在电子娱乐没发展兴旺之前,京剧名角曾是万千民众追捧和仰慕的名人。

李曦幼年之时,她曾仰慕那集所有风光于一身的名角,京剧从此在她稚嫩的灵魂里生根发芽。她从没想过,曾有一天,她也能站在那花团锦簇的舞台上,作为角挑起一场场戏。

这年她考入庆州戏剧学院,家门口那伴她长大的桂树死了,她满满伤怀,印象中那桂树就是另一个她,她抑郁许久,后来她决意带着桂树的期待努力活下去,她相信桂树和她情

意想通,桂树知她远走他乡,它把自己的生命和运势都给了她,她志得意满的带着桂树的灵魂和期许独自闯荡戏剧界。然而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一章生日

李曦打开家门,一室的沉寂。李曦换上拖鞋,到桌前给自己倒一杯水,她看到桌上一份离婚协议书,李曦饥寒交迫的同时感觉自己的体内揪作一团的疼痛,似乎胸腹处破了一个窟窿,她狼狈的伸手想堵住,然而一切只是徒劳。李曦只想问清楚原因,她紧攥离婚协议书,指甲几乎扣破了纸张。她手握住门把手,她犹豫不决,打开房门,室内没人,李曦似乎为不用立马面对所谓的丈夫松了一口气,她掏出手机,不确定要不要打过去,犹豫再三还是抖着手拨出了电话,电话没人接听,李曦一直打,记不清打了多少个,终于打通了,听筒里的嘈杂让她心烦意乱,李曦迫不及待的问:“为什么要离婚?今天是我的生日。”杨杰不耐烦的说:“我很忙,我朋友给我办单身派对呢。”李曦听着听筒里嘟嘟声,当你认为自己很倒霉,渴望有转运的时候,现实会给你更致命的一击。李曦看着墙上的时钟,晚上八点了,今天的钟走得格外慢,时间非比寻常的难捱。

李曦悲凉到眼神空洞,今天是她三十岁岁生日,没有鲜花、蛋糕、礼物的标配,人到中年,婚姻生变,事业低迷,让她真正意识到了自己失败的人生,深深的无力感几近将她击垮,一片狼藉的生活让她想要收拾,一切却千头万绪,无从下手。

其实杨杰长相和个子都是一般的。杨杰从事的是美容美发行业,接触的女性较多,口才了得。五年前青春靓丽的李曦因为从事京剧表演,就算不化妆,沉静的气质显得她是同龄女孩中的翘楚,杨杰当时以会员活动为由成功弄到李曦的号码,从那时开始电话短信没断过,李曦的性格偏内向,感情上比较被动,那时候李曦偶尔加班,杨杰会过去接她,杨杰的体贴幽默风趣很快俘获了李曦,那一年是李曦最快乐的时光,他们只要不上班,总是形影不离,她休息也会去他店里陪杨杰。

婚后半年,李曦戏剧社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社里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社长想要关闭京剧表演部门,李曦再三苦求,社长最终给出决定,只能发给她两千块工资,所有的服道化她自己搞定,连部门场地卫生都她自己负责。从那时起,她总是工作超过十二小时,很累,很辛苦,但是一想到一个部门由她自己就撑起来又觉得无比自豪,社团大部分的场地和资源都用在杂耍和舞蹈团,那些部门还雇了专门负责杂活和跑腿的人,当偶尔有她的演出的时候,她总要提前两三天就要开始准备。想到那些形单影只,苦苦支撑的日子,她一人在苦苦挣扎,她感觉自己快要溺死了,大口呼吸也得不到缓解,她惊恐无助的发现她像快要溺水身亡的人,找不到那根救命稻草才是最恐惧的,那时的杨杰就是那根救命稻草。杨杰将她从寂寞的苦海中拉上岸,那一刻她感悟了,这才是人间。

不知不觉天亮了,杨杰还没回来。李曦红肿的双眼被黎明的曙光刺痛,看着同样刺目的离婚协议,李曦又留下两行清泪。她拿起协议书,塞进包里,提着包出门。喊杨杰的店就十分钟路程,李曦推门进去,杨杰冰冷的瞟了她一眼,“你来干嘛?离婚协议签好没?”李曦看到杨杰身边穿着大红色紧身超短针织连衣裙的女孩,浓厚的烟熏妆看不出她本来的面貌,李曦咬咬后牙槽,“是因为她么?多久了?”杨杰:“管的着么?废什么话?赶紧签字,给自己留点面子不好吗?干嘛非要刨根问底?”

李曦心里还是不甘心让他和一个外人看了笑话,她紧紧咬住牙齿,挺直身子,微仰着头,她想给自己留点尊严,李曦梗着脖子说:“先让她走吧,我俩的事情私下解决。”杨杰不在意的说:“她是我女朋友,有什么话就说吧。”李曦怒目圆瞪,“哈哈哈……女朋友?我一刻没签字,她就见不得光。”江云娇滴滴的回嘴,“杰哥,你看,她说我见不得光。”李曦悲哀又愤怒的瞪了她一眼,“就算我跟杨杰离婚,那也是我们的事,轮不到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插嘴。你就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在古代该浸猪笼。就算现在社会没有相应的惩罚,也别得意太早,你们会下地狱的。爱在情浓时结婚,爱在消亡时我选择离婚。杨杰,你记住,是我不要你的。”李曦转向杨杰,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去。就算爱渐渐淡去,她的一颗心,她的爱同颜面一起被人踩踏在地上。李曦在爱上杨杰的那一刻,她就决定了,不管他有钱没钱,只要他爱她,她绝对爱他更多。而当背叛来临时,现实将李曦生生扯成两半,现在她奄奄一息,鲜血淋漓,她只想她的狼狈被杨杰一人看到,而没有爱时,他当真绝情,连告别都成了多余,最后的自尊与颜面都不愿给她留。

李曦的天塌了,她已经疼痛到麻木,杨杰绝了情,她怎能给一个陌生人瞧见她的脆弱,李曦逼回泪意,头转向杨杰,眼神冰冷,声音冷硬得像金属敲击的声音,“杨杰,不管是什么理由,你背叛了我,我不会原谅你,一辈子都不会!房子我会登出去卖掉。”江云尖厉的声音响起,“你凭什么卖房子?”李曦收回走出去的脚步,转身看着那浓妆艳抹的女人,她承认这个女人是长得漂亮,长相好,身材好,会撒娇,可惜多了些风尘味,也许只有找出那女人的不足,才能让她有些许安慰,觉得他不过如此,看女人的眼光那么差,不过当初自己怎么就看上这种人?浓重的懊悔直充胸臆。江云看李曦盯着她发呆,江云心虚的问:“你……你看什么?”江云后退一步,躲到杨杰身后,李曦嘲讽的笑了一下,讽刺的说:“我在想怎么才能让你见光啊。”李曦走过去,江云吓得尖叫一声,“啊!”然后缩进杨杰怀里,杨杰温柔的看着江云,这一刻,李曦的心碎成玻璃渣子,因为当年杨杰温情脉脉的与她对视,那一刻她心甘情愿跌入他的世界,她觉得这独一无二的眼神属于自己,现在这一切属于一个陌生女人,是不是哪里错了?是不是他看任何人都是这个眼神,而当时坠入爱河的她解读成了独一无二,接连的打击让李曦无法接受一切,杨杰准备伸手推李曦,李曦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看作全世界的男人,想要伸手将她推出他们的二人世界,三个人的世界的确狭小,她厌倦这种纠葛,万念俱灰,李曦只能压住泪意,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太累了,杨杰:“你个疯婆子!你还要怎么闹?好聚好散不好吗?”

李曦走到两人身侧,用空洞的眼神凝视杨杰,无数的话想问,怕一开口就泪流满面,她的脆弱不允许那个陌生女人瞧见,那是尊严的底线,李曦回过身,梗直了脖子走到门口,“现在你们终于能见光了。”李曦转身瞬间,汹涌的泪水和澎湃的情绪完全不受控制,这一刻她别无所求,只希望落下的眼泪无声的浸入衣衫,别留下什么懦弱的证据成为别人攻击她的利器。李曦想,一切已跌落谷底,事态已经不能更糟糕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她在外人面前不能尽情撒泼,发泄所有情绪。说实话,李曦不想带走有关杨杰的一切,包括记忆和情绪,那个属于杨杰的李曦已经死了,她要么腐烂堕入地狱,要么艰难地咬紧牙关向上而生。她很想选择后者,不过,她得先告别过去的一切,包括和杨杰有关的一切。

不过李曦想想也没什么不好,都要斩断一切了,做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也挺好的。当时撒口气挺舒爽,顶多更加遭他厌弃,他成了别人的,他的嘲讽、鄙夷、轻视、厌恶……与他有关的一切统统都不重要了,不过就算他把这所有都统统砸向她,她也不怕,杨杰于她不过是一件质量上乘的衣服,破了个洞,再怎么修补,疤痕的丑陋永远让人嫌弃,至多也就夹杂一些惋惜,再好也是不会去穿了,只能丢弃。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没什么是天长地久的,所有即将消逝的一切,只能整理好心情,用自己的方式说再见,不舍、伤心、惋惜、悔恨自己吞下,悲伤、哭泣、忏悔、叫骂她得独自面对,不管姿态好不好看,不要去想着原不原谅,步履轻盈和沉重都没关系,走过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