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城头鼓响日脚垂（4）

与此同时，这些捕快也觉得这事情挺不对劲的。

中有一人叫道：“我们费了一晌午，抓到个小丫头，去之前火急火燎，如今花喇人却又不上心，要不我们先审起来？”众人都看着督头，这位督头就是初见渺渺，觉得不像个女贼，倒像个疯子的那个，督头大名沈莛，本是萧梁大族旁支，祖上发配到雍州附近，没落后人。

这沈莛读书不进，却爱好舞枪弄棒，才做了几年督头，因办事得力，便在这州府中成为办案主力，没想到前日城池忽而陷落，花喇人倒还好，但胡叙等人立刻清洗了整个雍州平日里与他为难的官员，其中也包括沈莛上司数人，众人惴惴不安，不知道会不会牵连自己。

这日一早，听说雍戎古城地下暗道中有贼人，似乎还要对胡叙不力，众人以为来了立功表意的机会，才敢去抓了渺渺，只是颇想不通一个女流，看上去似乎还有点像出家人的样子，到底是怎么进得暗道，更是如何破了机关，又是如何要对胡将军不利，所以皆是满腹狐疑。

“既然大家都有疑虑，花喇人又不上心，不如我们问问她话！”沈莛既这么说，众人也都不走了，大家围着渺渺，仔细打量，见她面容清丽，身材颀长，实是一个可人儿。渺渺被这些不怀好意的人看的瘆得慌。

“莛哥，刚才咱们刀子架的急，倒没成想这次抓回来的女犯如此颜色！”众人嘻嘻笑着，沈莛却一脸严肃，他办案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是极有经验之人，他看出此女身材骨骼，与普通女子有异，应该是练家子，言行谈吐谨慎，出了地下暗道后，关注点落在城头旌旗、似有报国之意、存亡之心，绝非普通盗贼。

“依我看，此女似有冤情……对了，你这香叶冠带是怎么回事？哪个道观的？”沈莛眼尖，识得此物，渺渺也很佩服，她虽然该穿寻常服装，但道士冠冕后面的飘带还带着，平时在学校扎头发她就喜欢绑两条飘带，穿越到此后，魏太后赏赐的道服以丝线制成，连冠冕饰物皆是丝绸，此飘带轻薄如蝉翼，她就一直带着。

“这位大哥问的是，小女确实是道门中人，但不在此处出家，在大萧魏太后处获得牒文，不信你们容我取出，胡将军也与我相识，若能得见便知我言不虚。”渺渺娓娓道来，沈莛等人见她说话语速正常，神情平缓，确实不像说谎，便觉此女来头不小，也不敢造次。

沈莛道：“让监压女犯的武妈来一趟！”

很快一个梳着高髻的女子来了，身强力壮，那身形比沈莛等人都魁梧，渺渺看的都有些瘆人，但她熟练的搜查了自己的身体，从内层夹衣处掏出了太后赐物，并她私藏的短刀、香囊等物，一并呈给沈莛。

沈皱了一下眉头，“刀、香囊等私物还给这位姑娘，御赐牒文等留下即可！”

被称作武妈的女子又将私人之物塞回渺渺袖间和夹衣中，渺渺有些尴尬，但毕竟此刻带着头枷脚镣，身不由己。

只是第一次听得这沈莛叫她“姑娘”，而不是刚才一口一个“女贼”“飞贼”的，感到一丝释然，心想他们即使不认为我是好人，也还得给太后和厉公公一点面子吧，但转念一想，这城池目前已投了花喇，刚才都说了即使是大萧皇室，也管不得了么！

渺渺正在感伤，沈莛等人传阅了牒文，虽然还不敢确定真伪，但皆知渺渺身份非同一般。

沈莛忽然问一个手下道：“早上到底是何人传话我等必须立刻赶去雍戎古城遗迹？”

有个手下道：“说是胡叙，哦不，胡将军的副将张冯，但张将军本人未有书信，仅是传话，我们也未查实，不如，不如现在再差人去问？”

沈莛正在迟疑，又有一人道：“莛哥可是怀疑真伪，但那刚才花喇大人也来了，失窃之事应并非谬传！”

沈莛略一沉吟，想去找将军府问个清楚，但是众人看到他怀疑的眼神，想起之前一直被欺负许久的胡叙一跃成为雍城的实际权力中枢，那他的副将传的话，是否是胡叙本人的意思，便不得而知。

此时，无人不对这桩蹊跷的事心怀揣测。沈莛道：“那依诸位看，我该不该去将军府询问？”

众人又皆言不可，“当下情况非常，莛哥稍安勿躁，待明日花喇人来审问，毕竟，那雍戎古城之物可能是他们的。

渺渺一听，便言：“雍城不一向是大萧的，怎么又是花喇人的！”

沈莛目视渺渺，笑道：“姑娘如此忠于大萧，确实像西洲来人，不过呢，姑娘的史学不佳，凡我雍城之人，皆知雍戎原是花喇人祖先所建，近百年间，才归顺大萧，是以日前城池复归花喇，百姓也觉无不可！”

渺渺不相信，因为至少她看的书上没有提到过，便道：“胡说，尽是汝辈谋权夺义，有负大萧，寿阳郡出此异事，殿下不日必将率军前来征讨……”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稚子之言，可见是稚子之言！”

沈莛道：“我看你不像是个飞贼，倒像是寿阳王家臣，一点也不知，我们雍城不受萧景苼辖制久矣!”

渺渺完全不信，沈又道：“刚才你在街上被押来，一路见百姓如何？除了旌旗有变，其他可有异像？”

渺渺心想，似乎是的，没有什么不对，百姓们正常往来，市井如常，不觉震惊：“难道早有预谋？”

沈莛道：“不是早有预谋，而是我雍城向来就没有把萧景苼放在眼里！大萧在时，百姓也习惯与花喇等国互市，城头换了谁的旗帜，不是一样！”

此事目前已经超出渺渺的理解范围了，她除了感受到头枷的重量，别无其他的念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沈莛也不再纠结去不去问，觉得这个事情搞不好是个大乌龙，是胡叙上任三把火，故意设套整人，大家别自找没趣，只在原地待命，等明日花喇人来审讯。

此时已过未时，天气也十分干燥，众人开始打盹，渺渺也沉沉的低下头去。外间也没有一丝风，早上的市集早就散去，路上空空荡荡。

忽然，城头的鼓声响起，沈莛道：“战讯？”

众人屏息听完，点了点头。

外间立刻来报：“寿阳王点三十万人马抵达雍城！胡将军与张将军等人出城迎战！”

渺渺一下来了精神：“怎么样，我说吧，殿下一定会来的！”

沈莛也是双目放光：“哼哼，你怎么都知道！我看你不是飞贼，更像是奸细呢！来啊，带着她，我们追上胡将军的战车！”

众人立刻会意，我们立功的机会来啦，与其在此地坐以待毙，惶惶不可终日，不如乘此机会探探胡叙的虚实，此女就是最好的投石问路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