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西风卷雨上半天（4）

“师傅…”“萧景苼…”常珏和渺渺不约而同叫道。

但眼前这个人说：“我知此处不远有一座凉亭！”

常珏还在发愣的功夫，渺渺已经被萧景苼一个公主抱起。她本就清瘦，也不算太重，但山路毕竟不是平地，渺渺心中一动。

而萧景苼眉头紧锁，很快到了凉亭。夜间雨露很重，凉亭一股腐败落叶的气味，且有一半已经损毁。

“常珏，你回去营寨吧！”

“是，师傅！”常珏留下一瓶药粉就要走，没想萧景苼又说：“你自己留着。对了，要是我半个时辰还没回来，你就叫上你白坤师妹一起来寻我！”

常珏应声而去。

萧景苼扶渺渺坐在亭中仅剩下的半边栏杆上，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锦囊。

渺渺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尴尬的说：“对不起……”

“不要说话，也不要乱动！”

萧景苼掏出瓶子，还有一方手帕纸：“你自己擦干净伤口，把粉末敷在扭脚处，略干燥一些，水湿会煞了药性！”

渺渺很听话的按照他的指点，用帕子擦干了脚踝上的水，又自己抹上了药粉，心中五味杂陈。

萧景苼心细如尘，这也是他带兵总是打胜仗的原因，和其他几位镇守大洲的王爷和节度使相比，他最为细致。

“谢谢你。”渺渺想，这不算乱说话了吧。

但萧景苼充耳不闻，在附近寻找掉落的松枝，扫除了这个破旧凉亭地上的污秽，又将松枝点燃了。

“这是为何？”渺渺不解。

“山间鸟兽繁多，松枝可以驱散污秽。离开此处山崖，需待雨停。”此时，他言语间已颇为松弛，语气宽解开许多，不似方才那样激动和紧张了。

“你刚才跑出去，我很是担心，以为你会寻短见！”渺渺忍不住说。

萧景苼冷笑道：“怎么会！”

他点完了松枝，站起身来，“你不是说博古通今，能预知过去未来吗？知道这个凉亭的典故吗？”

渺渺想，坏了，这《吹梦到中洲》里可没说过，我不知道啊。

她只好摇摇头：“不知道。愿闻其详。”

萧景苼道：“这是前朝戴不古将军拴过马的一处古迹。”

她只好说：“戴不古将军是谁？我只知你和念漪有关的事，其他都并不清楚。”

萧景苼缓缓道：“戴将军，为前朝平定了西川八洲，他平生好与人弈棋，不征战时，有一天到了这翔龙寺，听闻寺中有一高僧也擅弈棋，遂栓马在此处，与僧人对弈。”

“那后来呢？”渺渺很好奇，那药粉仿佛也是神药，瞬间脚都不疼了，就想听萧景苼讲故事。

“后来，戴不古连下了两盘，都是平局，心想这僧人不简单，要赢他不太容易，而且说不定对方还没有尽全力，自己倒已经很倦怠了，便提出明日继续下，稍事休息。”

“但此时有下属来找他，手持皇上谕令，要他即刻返京。那他自然是星夜兼程的回去了。没有想到一回去就被解除了兵权。”

“噢。那然后他怎样呢？”

“他常着女装，戏彩娱亲，郁郁而终。”

萧景苼说完，背着手踱了几步，站在渺渺跟前，“你怎么看呢？”

渺渺想，这个故事很无趣，便道：“我只觉很遗憾，要是他下完那棋，和高僧分出胜负就好了！”

萧景苼摇头道：“估计赢不了。”

“你怎知赢不了？”

“我与圆戒大师和圆定大师说此典故时，他们都笑说，定是先代高僧怕影响将军心情，不好胜他，故而都下成平局，若是真无旁骛，早就胜了。”

渺渺恍然道：“有道理！”

但又问：“为什么高僧要让他？”

萧景苼道：“因为他们知戴将军守护八洲，如他输了心情不好，失意不乐，打了败仗，就不好了。因此都不愿赢他。”

“可他不还是被皇上召回？”

“所以，既然做了将军，他一定做好了准备，会有被猜忌的那一天。”

此时松枝的烟雾已经弥漫开来，四周的污秽之气皆散，渺渺只闻到了松枝的清香。

“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开始也很生气。但一路走来，想到这个凉亭就在左近，如果是我遇到戴将军那样的遭遇，被召回，或者甚至是被赐死，那也是我的命”，萧景苼忽的拔出剑来，在夜色中仍有漠漠寒光，渺渺害怕道：“你拔剑做什么？”

“我为寿阳百姓，为西洲百姓，为我大萧百年基业！死也无憾！”

说着他将剑又放了回去，对渺渺说：“哪怕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悔！”

渺渺怔怔的看着他，这大概是课本里的人物吧，反正现实中她没有遇到过这样有情操的人。

“如果是我遇到戴将军，我不会劝他放弃。”萧景苼道：“而不是跟他说，他的未来，是脱下了铠甲回到皇都，哄着老母亲度过残生。我守护一方，马革裹尸才是最好的归宿，而不是与美人苟活。你不懂！”

这一番话，说的渺渺哑口无言。她真的不说话了，因为她说的任何话，都无法超越萧景苼的格局，是自己小人之心了，是自己只想磕cp，让萧景苼要么带着杨念漪走，要么起兵反叛萧子樱赌一把天下。

总之无论怎么看，自己都是个小人，萧景苼才是君子。

萧景苼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看着微微的星光，雨竟然没有下大，慢慢的结束了。

渺渺又揉了揉自己的脚，发现竟好了！这是什么神仙药粉！

萧景苼也注意到了立刻能下地走路的渺渺，“你怎么，竟然好的这么快！”

他还想让常珏回去带上四师妹来，就是为了一起能扶着渺渺离开此地逼仄的山崖，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好了！

渺渺也觉得奇怪，还专门跑了几步跳了一下，也没有问题。

“对了，你接绍光剑的那只手呢，给我看看怎么样了？”

渺渺就伸出右手来，“当时是用这只手接的…”

萧景苼眼珠子都要弹出来了：“没有任何伤痕！是这只手吗？”

渺渺说：“那看看另一只！”

结果更没有伤痕了。

萧景苼这才相信：“你真是神人！”

渺渺高兴的继续蹦蹦跳跳起来：“早知道能好的这样快，那还怕什么，我就不需要在厉福那儿装孙子吹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