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迭代》

约克里的学生们,刚从复活节的假期中回归,此时已经进入了新一学期的学习生活。从皇宫回来的当天晚上,莱克蒂像往常一样,在普利特学院公寓楼下等着艾伦。他的身影依然很好辨认,看到那瘦小的身影,莱克蒂赶忙站了起来,挥了挥手。此时少年已经十四岁了,步入青春期后明显长高了不少,可由于早期一直营养不良,现在仍然刚及莱克蒂鼻尖。尽管身高不高,相貌却渐渐有了成熟的棱角,更加富有男性的魅力。

“欢迎回来,莱克蒂。”艾伦微笑着说道,“累了一天了,还要您来找我,真是不好意思。”

“莱克蒂?”

她缓过神来。又一次对着这孩子犯痴,莱克蒂不觉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的确是很好看,就算是天天腻在一起,恐怕也不会对此免疫吧?

“没事。”莱克蒂摆摆手,“好久不见,您变化不小呢。”

坐在艾伦的房间里,那孩子问了些佩利安顿的事,莱克蒂也乐于分享这一不同凡响的旅途,称赞那边的风土人情。

“罗幽那孩子真的很善良、负责。”莱克蒂说道,“也活力十足,总是有使不完的精力。我本来还担心她不会适应疫区的紧急状态的,没想到她反而是干得最起劲的那一个。每个人在她身边,都会倍受鼓舞呢。”

“那真是太好了。”艾伦说道,“她是个合格的贵族,不会让人们失望。”

“回来的时候,有个当地的孩子送给罗幽一个木刻娃娃。”莱克蒂又说道,“记得我第一次带您回南顿过的那个圣诞节吗?其实当时‘圣诞老人’给温蒂的是一组套娃。看到那娃娃,我不觉就想起了那时候的事。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跟那孩子通信,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换了份工作,可能有些抽不开身。”艾伦低着眉,却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工作了。”听了这话,莱克蒂说道,“要是她喜欢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她现在做什么?”

“她现在在为父亲做事。”艾伦回答道。

“公爵大人吗?”莱克蒂没再多说。她与卡文迪公爵没有太多接触,只是几次谈话间感觉他是一位严谨而略有些严厉的贵族。原本因为他让艾伦过得不好,她还颇有几分怨意,然而近几年,随着他对艾伦重视程度的增加,她转变了看法,反而觉得他是位可亲可敬的人了。

莱克蒂不经意地翻了翻艾伦的书架,看到最内层夹着一册封面有些新奇的杂志。

“这是……”

“哦,那是今天早上送来的《迭代》。”艾伦走上前把杂志抽出来,“近期在约克里很是流行,不过都是暗地里传播。您要看的话,一定小心一些,不要让不知底的人知道。”

“是……违法的书刊吗?”莱克蒂不觉有些紧张。

“以后不会是了。”

莱克蒂看着艾伦深沉的模样,虽然有些不安,却还是接过来,冲艾伦笑了笑。一方面,她不想让他失望,另一方面,她也想知道艾伦推荐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杂志。或许通过这个,她可以更多地了解他对帝国未来的规划也不一定。

莱克蒂拿近电灯,开始看那本杂志。这本杂志时事评论与文艺混杂,内容有些比较尖利,比如,莱克蒂看到了一篇关于佩利安顿疫情、批评皇室对于封建阶级过分包容和讨好的文章,也涉及很多制度上的不足;也有些比较隐晦,像是一篇描写一位工厂女工的短篇小说,莱克蒂还不大理解其中的意思,只是读来十分压抑。莱克蒂合上了杂志,心里砰砰直跳。

“艾伦……”

“您果然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杂志吧?”未等莱克蒂说完,艾伦便接话道。莱克蒂不安地看着他,也辨不清他眼里究竟是失望还是释然。莱克蒂突然想到,他或许原来是故意让她看到那本杂志的。尽管如此,莱克蒂依然没有绞尽脑汁推想艾伦希望听到的回答,只是坦白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如果可能的话,我不希望您走得过于极端。”

她心想,这果然是禁书啊。在莱克蒂眼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代,一切都在向好发展。她对于当前的社会没有什么不满,看了这些文章不觉心惊肉跳。“这些内容是不是过于激进了……万一政府要查封这些书,您说不定也会陷入麻烦……”

“您不会背叛我的,不是吗?”艾伦眼底显得格外深邃,莱克蒂看不清其中的波澜。

莱克蒂叹了口气。她向来不知怎样说服这个心理年龄要远高于实际年龄的孩子。

“只是看的话应该没什么……如果可能的话,我倒不希望您卷进奇怪的政治纷争。”莱克蒂说道,“可能现在说这个还有些早吧……”

“不早了。”

莱克蒂想起来,他在十一岁的时候,就有干预帝国未来的野心。不过那个时候,他的目标只是加入上院,现在呢,莱克蒂也说不准。

“公爵大人……是支持您的吧?”莱克蒂又问道。

艾伦没有回答。

莱克蒂一直看不懂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搞不清他们彼此对对方的态度。见艾伦无意解释,莱克蒂也不再问。她把杂志又塞回原来的地方,又和艾伦谈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然后便离开了。

从艾伦的房间里出来,她有种预感,帝国即将风云巨变。这种想法让她很不安,或许这也是她不喜欢政治的原因之一。

莱克蒂却没有想到,在帝国动荡之前,她亲近的那些人,会先一步受到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