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子店分站到终点站烧焦厂，一共八站，不过路不好走，前后要花一个多小时。
出站后，陆续有人上车。
都是些进城在夜市买菜的村民，上车后，坐好位置的村民们有说有笑，谈论卖了多少菜，赚了多少钱，我紧张的心绪，也逐渐放松下来。
出了城，就再没人上车了。
村民可能在市场蹲了一天都有些疲惫，车厢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小伙子，以前没见过你啊？新入职的？”驾驶座旁边一个六十好几的老大爷，皮肤黝黑，肩上是一条看着发霉发黑的毛巾。
“是第一天上班。”我说道。
老大爷拿出块酸萝卜，自顾啃起来，边嚼边说道，“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咋干这么个工作？”
我能说什么？我也想去公司当领导，当董事，可我没那本事啊！
见我没有答话，老大爷又呛了一句，说道，“你和我那不成器的孙儿一样，不好好读书，只能干些辛苦活。”
好吧！按照年纪来算，我们的确差了祖孙三辈。
我没有反驳，当个公交司机，在别人眼里，确实是个没前途的工作。
正因如此，去年村里媒婆介绍了好几个女孩，结果都因为我这份工作的原因告吹。
往事浮上心头，我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脚上加大油门，想着尽快赶到终点站。
越远离市区，路越不好走。
车身开始剧烈颠簸起来，正美滋滋啃着酸萝卜的老大爷，眼睛瞪到老大，心惊喊道，“小伙子，你慢点开，前边就是牛角湖了。”
一肚子闷气的我，眼里只有前边的路，对于周华的嘱咐，早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牛角湖边有一站，没有亭子，就一块光秃秃的锈迹站牌。
没有人等车，我也没有停车快速开了过去。
可车灯晃过锈迹斑驳的路牌时，不知为何，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冷。
“小伙子，你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不知道，这114路公交车几年前出过事？那时候，一个司机拉着一车人，直接冲进了牛角湖，死了好些人。”
老大爷的话响起，我的余光看向牛角湖，车灯映衬，湖面跳动一缕缕诡异寒芒，湖底下，似乎有什么生物在水下游荡？
我倒吸一口冷气，问道，“大爷，你确定，几年前真有司机把车开进牛角湖？”
老大爷说，这事千真万确，还说他邻居张瘸子，当晚卖菜坐车回家，尸体至今还没找到呢！
和老李的说法一样，看来这144路末班车真有点邪乎啊！
我紧张说道，“大爷，牛角湖很深吗？怎么尸体都找不回来？”
“就是这么怪。”
老大爷摇摇头说道，“牛角湖最深的地方，也就十几米，车子坠进水里，就算尸体飘出来，也应该在湖底，可当年几百号人出动打捞，硬是少了一半尸体。”
少了……一半尸体？
我冷汗直飙，咽着唾沫说道，“出事那晚，末班车司机究竟遇到啥了！”
老大爷翘起二郎腿，说道，“还能遇到啥？见鬼了呗。”
老大爷的话一出，我吓得差点一脚油门踩到底。
车厢猛地一顿，晃醒了很多在熟睡休息的村民，不少人开始发牢骚怨言。
有个村民是个暴脾气，在车厢里骂骂咧咧喊道：
“司机你会不会开车啊？你没病吧？搞什么玩意，要是有病，赶紧去医院治治。”
我没心情说话，老大爷的话，搞得我心头一直发怵。
凌晨一点钟左右，车子终于顺利到达烧焦厂终点站，村民们陆续下车，我掐着时间，心里清楚记得周华的嘱咐，五分钟一到，立刻掉头回去。
“砰砰砰！”
车玻璃晃动，一只骨瘦如柴的手，不断用力拍打着车门。
看见手臂，却看不到人。
我吓得一声冷汗，这村民都下车半天了，哪来的人？
正当我以为是鬼的时候，上下车的车门外，站着一个穿中山装，带墨镜的男人。
他站在车门旁，直愣愣地注视着我。
公交车外，惨黄色的灯光照射在墨镜男的脸上，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阴森而神秘。
墨镜男有影子，我才松了口气，打开车门问道，“你好，东西落东西车上了？”
墨镜男也不说话，走上车，在阴暗车厢里转了一圈，接着我看到他中山装鼓鼓的，似乎塞满了钱。
他一只脚本来下车了，却突然转过头，对着我说道：
“兄弟，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我愣了愣，然后生气说道，“我不就是急刹车晃悠了一会，还没完没了了？”
墨镜男指着旁边的座位，说道，“一路上，你经常扭头对着这个座位，一个人在前边自言自语，你跟空气聊什么呢？”
我他妈听了这话，当时就出了一后背的冷汗，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点抖了。
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座位，缓了一会磕巴说道
“什么自言自语？我这一直跟坐那啃酸萝卜的老大爷聊天呢啊，哥们你眼神不好吧？”
墨镜男指着座位，一字字说道：
“我眼神很好，从我上车开始，这座位始终空着，根本没人坐，你一直在跟空气说话，所以我说你脑子有病。”
墨镜男走了，消失在远处夜色中。
我坐在位置上，额头飙汗，这他妈一路上跟老大爷聊得挺欢实，现在告诉我是自言自语？
我努力嗅了嗅，奇怪的是，再也闻不到一丁点酸萝卜的怪味。
看着旁边干净整洁的座位，难道一路上，我都是在跟空气聊天？
可发生的一切，也踏马太真实了吧？
乡下一片昏暗，出奇的黑，看不到多余的光，除了车灯照亮的一小圈范围，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不敢多想，我赶紧启动车子，这趟回去还要一个多小时呢！
车子转弯，驾驶室却响起一阵尖叫，吓得我头皮都要炸开，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手机铃声，真是自己作死，干嘛设置这么恐怖的铃声？老周打来的电话，接通，就听老周说道：
“小庄，到终点站了吧？这一路上没出事吧？”
漆暗的车厢里，我小声说道，“周哥，正在回去。”
“小庄，放宽心，别自己吓唬自己，对了，白天的时候，我找个算命大师给你看了，算命大师说你八字贼硬，不是短命鬼，还说就你的八字，百毒不侵，晚上扛把铁锹，去大山里刨坟都没事。”
对于周华的话，我信他个鬼，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信，胡乱应付两句，加大油门往回赶。
回去都两点了，路上安静得可怕，看不到一个人影，好在有惊无险回到了黑子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