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公子龙王庙雨夜后曾与众同伴道破天机了杨花僧袍和尚身份,正是那天下间江湖上屈指可数的日月楼绝世高手之一。只是苏墨染奇怪,和尚杨花过此次入世的目标该是秦川长雪恒阳刀斋,为何会来至此处?且扛着箱子?
怀揣着些许疑惑,苏墨染几人出门相迎,还个合掌礼:“佛子深夜到此,似是专为苏某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俊秀和尚杨花过举重若轻放下木箱,然后打开箱盖,里面赫然躺睡着白衣胜雪的白玲珑。
“这……”月笙歌露出诧异色。
年轻公子苏墨染欲将白山主抱起,却被律香川抢了先,抱起美人儿仔细观察了好些会,稍作安心,这才转身交予红笺背回房内安顿。转身抱拳致谢,动作一气呵成。
苏墨染错愕地摊着双臂站在原地,尴尬又多余。为掩饰内心波澜,只好再次抱拳致谢。
佛子杨花过说道:“因龙王庙内有过一面之缘,对那位黑衣剑客颇有印象,修为高湛,当不是无名之辈。这样的人物,雨夜黑衣负刀兵赶路,难免不让人心疑。小僧本不愿多惹是非管那闲事,却碰巧今夜撞了个满怀。”
苏墨染将佛子杨花请至屋内:“可否说详尽些?”
“方才路过春雪镇,遇着那黑衣剑客,小僧观此人行踪诡异,颇为急切,似有见不得光的勾当。一时好奇悄然跟了稍许,竟见他私下与一名黑衫男子暗中会面,那男子身后背着这位昏迷不醒的白姑娘。探听片刻,便得知黑衫男子名唤遥山暝,正是秋水忘川白残月座下首席,两人合谋劫持这位白姑娘,并杀害同门师弟……”和尚杨花过饮了口茶水,将深夜见闻娓娓道来。
众人听着大为震惊,无不讶异。便是苏墨染也始料未及,谁能猜到秋水忘川同门之间出了奸细?
“小僧行走江湖,除了印证天下武功出少林的典故外,虽不曾发救苦救难大宏愿,却也不容忍如此奸佞之辈恣意妄为,便出手会了会他二人。”和尚杨花过说到此处,观众人纷纷投来问询目光,低眉含笑继续道,“顺手搭救白姑娘。”
律香川扶额,心想这就没了?到底是日月楼境佛子杨花!须知南阳剑首和遥山暝可是名誉江湖的十二境星斗楼高手,站在巅峰的那种!就算自己对上也仅有三成把握搏胜。到了俊秀和尚口中,却成了“顺手会一会”,真叫人感慨万千。
杨花过的武功修为,年轻公子苏墨染素来毋庸置疑,不觉惊奇。此刻,他一心只念着弄清诸事来龙去脉,便迫切问道:“佛子如何知晓苏某身在无歇寺,将白姑娘送回此间呢?”
和尚杨花过口宣佛号:“小僧佛门中人,带着昏迷不醒的女施主夜行多有不便,想着于春雪镇寻一口容得下白姑娘的木箱,走了一阵,瞧见春风面馆门户敞开,烛火通明,决定碰一碰运气。”
苏墨染微微颔首:“若与李少商打了照面,这便说得通了。”
俊秀和尚答道:“李檀越识得白姑娘容貌,正是他告知小僧,苏公子身在无歇寺。小僧找了一口木箱,于箱底开了呼吸洞口,这才将白姑娘无恙归还。”
苏墨染回眸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白玲珑,长舒了一口气,起身正襟,向佛子杨花郑重执了一礼。
俊秀和尚莞尔笑道:“苏公子如此大礼,小僧可无福消受!”
苏墨染嘴角弯起,大手一挥,卷来一坛尚未揭开封泥的古今藏:“那要不再饮几碗,权当谢意?”
俊秀和尚连忙罢手婉拒,见苏墨染爽笑几声,揭开封泥昂首痛饮,无奈苦笑:“苏公子又在打趣小僧。”
年轻公子苏墨染轻拭嘴角:“李少商怎样了?”
俊秀和尚道:“李檀越心脉已断,亦无求生之欲,小僧本有心相助一二,却也不便强人所难。故而……”
苏墨染微微点头,瞧了红笺一眼。
“佛子接下来有何打算?去秦川长雪?”月笙歌心细如发,不愿红笺胡思乱想黯然神伤,便岔开话题忽而问道。
俊秀和尚低吟稍许:“实不相瞒,登山入寺的路途中,小僧听闻无歇寺佛持偶然得到李南朝的国寺之宝锦襕袈裟,打算召开佛衣大会与陇右道江湖朋友共襄盛举。诸位想必略有耳闻,后禅寺院作为天下佛门的香火延续,前尘之身便是古鸡鸣寺,这其间牵绊千丝万缕,道之不尽,小僧不宜多言。今夜上山,确有将锦襕袈裟带回后禅寺院的私心打算。只是多番思量,苦无法可寻,又不能强人所难。故而斗胆想请苏公子伸以援手,相助一二。”
“难得佛子杨花也有下求于人的时候。”苏墨染玩笑道。
“惭愧,惭愧。”
“也罢,正巧本公子也想见见那位佛持。”
月笙歌唤来侍候僧众,言及沧浪亭墨染公子有事相访院内佛持,那僧众曾被佛持特意叮嘱,不敢怠慢贵客诉求,便挑灯领着年轻公子和青衫月笙歌去往禅院静室。
……
“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两声撅两撅。三声唤出扶桑日,扫退残星与晓月。”静室内陈设极简,一览无余。褪去外衣胡须邋遢的佛持披着件青灰色长衫,盘膝坐在蒲团上,黄锦卷轴拆开,随意丢在脚边,双眼放光观摩着苏墨染相赠的那幅帝王题字,目光扫至落款处,更是垂涎欲滴,“宝贝呀,宝贝……”
忽听敲门声,三急两短。年约五十左右的佛持赶忙卷起字画,应了声:“何事惊扰?”
“禀禅院,苏公子有事求见。”
“苏公子?哪位苏公子?”
门外僧徒面色尴尬地瞥了年轻公子一眼,解释道:“是东厢房水村山郭和空山草木的贵客。太湖沧浪亭墨染公子,赠送给您黄锦卷轴题字的那位。”
静室内佛持一拍脑门,手忙脚乱收起卷轴,衣衫不整提了一只布鞋,蹦蹦跳跳来到门后。
吱呀一声,静室门开。
苏墨染笑意盈盈看着满面通红、汗流额夹的灰衫佛持,合掌为礼:“深夜叨扰,打搅禅院静思,万望恕罪。”
佛持笑脸相迎:“墨染公子登门造访,蔽寺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年轻公子和月笙歌入门之后,那接引僧徒受佛持意,不敢多耳,掩上房门径自掌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