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姑娘,可识此为何物?”
李易将玉镯呈上,大有深意地看着风恹儿,可风恹儿的表情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见风恹儿将玉镯放至手中后,态度冷静,表情淡漠。
其实风恹儿内心也有些纳闷。这家伙之前用“想知道杀人者是谁吗”这样的话诈自己会面,自己刻意不谈那事就是为了抓住言语的主动权,结果他不谈那事向自己讨些利益,反来送礼,却是何故?
莫非他是想展现自己的才智,来投效于我?风恹儿不禁生疑,细细摩挲着这玉镯。
这玉镯的玉质并不佳,以此廉价之物就像讨好我,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
嗯?
忽然,风恹儿白嫩的手指摸索到了玉镯内侧的凹凸不平处,她低头一看,竟是几个字,紧接着她俏脸一红,呼吸急促。
这家伙不是来报效的,而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恕恹儿不能接受公子好意了。”风恹儿赶忙放下玉镯,将其推了回去。
李易一愣,他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原本,他以为风恹儿是那具男尸生前的情人,此玉镯是他们二人的定情信物。
如若这般,能说出为报仇“矢志不渝、至死方休”的风恹儿再见旧物,必然是悲痛交加,可她为何……
羞窘如斯?
难道我的推理有误?
“什么好意?风姑娘何出此言?”李易问道。
风恹儿低下了头,有些羞臊难堪:“公子既已向恹儿表白,那恹儿也不得不实情相告。恹儿如今并无婚嫁之意,只好辜负公子美意了,公子这‘与子成悦’四字,恹儿实不敢接受。”
李易一愣,继而心中一喜,原来这玉镯上的古蜀文字是“与子成悦”!
在《诗经》中,有《击鼓》一诗,在这首诗中,有句千古名句,即“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说”字在古代多通“悦”字,如“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在这里,“说”字便通“悦”字。
但偏偏在《击鼓》在这首诗中,“说”字普遍是被认为它的本意。当然,也有少数人认为“说”字通假的说法,毕竟“悦”字在这句子里,勉强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既然有此情诗在……那么这桩凶杀案,大概率是情杀了。李易若有所思。
抬头见李易表情变化,风恹儿也奇了怪了,这个人……这幅沉思的表情……似乎不是来表白的……
“公子,如何得知我古蜀文字,并将其刻在玉镯之上?这文字即使是在蜀地,用的人也不多了。”风恹儿有些好奇,她作为花魁,平日里宝玉器具见得多了,对玉石也有自己的鉴赏能力。
因为这玉镯雕琢工艺粗糙,玉质的选取也很普通,所以风恹儿认为这东西很大概率是李易自己雕琢的。
李易已知自己推断失误,那样的话,他对风恹儿的猜想便只能全盘推倒。
可这样一来,风恹儿为何又会因为那九个字来见自己呢?
她必然是和此案有关的,只是现在,自己已完全不知她在其中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李易回转目光与风恹儿无意对视一眼,见她灿亮的眸子中已有疑色,心中不由骇然一惊。
原本自己扮演的是质问的角色,那时自己掌握着主动权。可现在看来,这个女人根本不普通,她原本对自己一无所知还敢见自己的面,这说明她有很大的底气!
一旦让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内情,那么她将如何对待自己?
不行,必须把话语的主动权重新掌握在手中!
李易直起腰背,沉声一喝:“风姑娘,事已至此,你还要隐瞒吗?你今日去往西城,所为何故啊?”
李易前世做了多年刑警,有许多拷问嫌疑犯的经验,自有他的一番气势。此时他猛然一喝,倒让风恹儿有些手足无措。
风恹儿实是没想到一直如和煦温风的李易会忽然暴起,不由吓了一跳,但她毕竟不是普通人,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是为了采买日用啊。今日巧遇公子时,曾说与公子,公子难道忘了吗?”
李易站起,居高临下,冷声道:“呵呵,风姑娘,你还心存侥幸吗?当时你表现出不知凶案的样子,却又如何得知死者为男子?骗得了他人,如何瞒得过我?如不速速招来,恐遭牢狱之灾!”
风恹儿眉头紧蹙,李易这番话,如暴雨惊雷,气势十足,让她竟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如果不说实话,这莽人真派人把自己绑了去,可待如何?自己虽不必害怕于他,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可这个愣头青要是不讲理,把事情闹大了,自己的身份恐也会暴露……
“李公子息怒,其实……其实……非是恹儿有意隐瞒,那成顾,恹儿确是认识的。”风恹儿思忖再三,决定先虚以委蛇。
李易暗暗点头,这“成顾”应该就是那死者的名字了吧?他冷哼一声:“还不如实招来!”
风恹儿哭笑不得,却也有些无奈,若非自己经营之事不可让人所知,她何惧李易这匹夫?
“公子应知,恹儿来自蜀地,其实……成顾原是恹儿一下属,他家里并无亲眷。平日里恹儿靠着他来往蜀地,倒卖蜀地古物,今日听闻手下人报身他死于西城,恹儿这才过去查看。”
李易道:“那你何不报官?”
风恹儿楚楚可怜地说道:“倒卖蜀地古物,虽不触碰律法,却为人不齿,若恹儿这贪财的名声传了出去,恐怕妙玉阁再无恹儿容身之地!”
李易缓缓点头,风恹儿的话他还是可以理解的。花魁的生存,靠得便是面貌和名声,如若风恹儿的贪财名声传出,确实会对她造成极大的影响。
殊不知,风恹儿的这番话有七分真,三分假。成顾虽然是风恹儿暗夜组织中的一员,但他表面上确实是一往来蜀地和赵州之间的商人,所以李易联想起成顾足下生出的脚茧,倒也不曾生疑。
李易又问风恹儿,成顾是否有什么心爱之人,风恹儿表示自己实在不知。料来也无错,哪个主子会关心下人的情思?李易因此也就没再多问。
风恹儿又求他不要将成顾的事情揭露出去,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她都会竭力相助,这才换来了李易的保证。
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李易又问了几个问题,风恹儿也乖乖回答了,可是有用的信息却是再问不出了,眼见天色已晚,李易便只好起身告辞。
风恹儿见他终于要走,大松了一口气,待送走了李易后,她皱着眉招来了巧巧。
“跟上他……”风恹儿如此说道。
巧巧目光一厉,手掌在脖颈处一横:“要解决掉他吗?”
风恹儿摇摇头:“暂时不用,此人……确实聪慧,不知道他有什么底牌,不能草率动手,否则必惹祸事。你且跟过去,看看他是否会面见什么人,他又有什么底细。待查探清楚,再来报我。”
“是……”
说罢,巧巧便如同一只灵貂,自黑暗中隐去了。她是暗夜组织里的一位杀手,对跟踪暗杀之术极为擅长。
……
李易走出妙玉阁的时候,没见到妙妙,也没见到文香,之前打茶围的众人也已尽数离开。
天色已黑,被早春夜里的冷风一吹,李易便觉得寒冷入骨,微醺的酒意尽皆散去。
“风恹儿……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回想起方才与风恹儿的会面,李易总觉得,这个女人神神秘秘的。
“这条线索算是断了,案情又打了个死结啊……”
虽然此妙玉阁一行知道了很多信息,但这些信息都比较片面,却是一时间还无法将这些事情捉摸清楚。
李易缓缓向衙门行去,他想要知道甘慈剖尸检验是否有什么收获。
可当他刚走过一个小胡同时,却被七八个青壮之人团团围住。
为首一人,国字方脸,身材魁梧,胡子凌乱,他上前一步,低喝道:“就你特么叫李易啊?”
李易眉头微微一皱,知道我名,这是刻意来找我麻烦的?
我得罪了谁?
难道是韩璧?
李易故作慌张胆怯地摇头:“不不不,小人是柳河柳子微,家住城西,不是什么李易。”
“不是李易?”国字脸壮汉挠了挠头,疑惑地看向身边一人,“你刚才不是说,这小子就是那个李易吗?”
那人肯定道:“郑大哥,他就是李易!我之前见过的,绝对不会认错!”
郑炳瞪向李易:“好小子,还敢耍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都不知道这平棘县谁做主!来啊,兄弟们,上去给他俩耳刮子!”
“是!”当即便有一人走了出来,挥掌打向李易。
李易冷哼一声,接住那掌,随后抬脚踹向那人膝盖,那人当即跪地,李易反拽着他的手折向他后背,直把那人痛得吱哇乱叫。
李易出手干净利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先前那人便被轻松撂倒。他们见李易还有几分身手,彼此对视一眼后齐齐扑上。
李易旋即松手,一脚踹向跪地之人,随后踩着他的后背腾跃而上,以大鹏展翅之势踢倒两人,只三拳两脚,又简单利落打倒一人。再几个呼吸后,除却郑炳,竟再无一人站立!
李易轻笑一声,警队学习的军体拳讲究的就是用最简单直接的招式以最快的速度打倒对手,作为数届军体拳比赛冠军且学习过泰拳的他,空手制服歹徒之事,他前世可做了不少。
而眼前这波人,除了那个领头的,皆是乌合之众,打起来根本不费工夫。
打倒众人后,李易直面郑炳,他冷面一笑,用失传已久的一阳指和狮吼功,勾手挑衅道:“你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