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明娇的多虑(2)

陆明娇好学上进,方振之不奇怪,只是医术她从前并不喜欢,其中原因他是猜到一二的。

他没有直接去问陆明娇过于学医这件事,一副饶有趣味的样子。

“新谱的曲子弹熟了?银行的账看完了?我让你背的《菜根谭》背得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陆明娇有些羞,低下头不敢看方振之的眼睛。

她不是没做,恐怕做得不达标,方振之不满意。

那么问,也是她当初拒绝学医的理由,师父这是让她往自己挖的坑里跳。

“师父……”

弱弱地唤一声师父,可把方振之的心给唤化了。

“自是可以学,但我督学之严你是知道的。”

言语恐吓?陆明娇可怜巴巴地看着方振之,不可能还会用从前那套戒尺、罚跪的规矩来约束她吧,丢开陆氏银行行长身份不说,她现在可已经年芳十八了。

她直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生怕方振之跟她算旧账。

“怕了?怕了就别劳累你师母。”

方振之瞟了一眼陆明娇脚下的小动作,没好气地说着,端起旁边的茶杯吹散热气喝些解渴。

在他的印象里,陆明娇并不是这样一个人,不会畏畏缩缩,更多的是迎难而上,自从她要报仇的那一天开始,她便有了诸多顾虑。

她是怕连累陆家吗?方振之有时候在想,他看着长大的徒弟,性格和品行方面是不会有问题的。

陆明娇深呼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不,明娇不怕。”

方振之轻笑一声,没再多说什么,想学便学吧,至于与赵家的仇——

陆明娇不够狠心。

莫说不如陆祁丰,就连陆南威也是比不上的。

陆明娇自己去找了吴恬意说这件事,方振之说还有事与陆祁丰商议,便是不想替她说那么几句好话罢了,也保不齐要去陆祁丰面前告她一状。

师父告状,家常便饭。

吴恬意欣然同意,先命她背《黄帝内经》与《伤寒论》,毕竟基础不牢,如何又去进一步为人看病呢。

只是吴恬意的一句话很致命。

“抽背的任务自就劳烦你师父了。”

陆明娇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蹲在吴恬意膝前,可怜巴巴的样子。“师母,您可饶了我吧,师父那儿真是半个字都错不得。”

方振之的脾气,吴恬意是知道的,好歹也是自己几十年的枕边人,如何教导的陆明娇,她也同行了一路。

可她心软不得。

“人命关天的事,可能错半分?”

从小处处护着陆明娇的吴恬意,在方振之罚她时总会把她护在身后的吴恬意,昨夜见她受一点伤便心疼不已的吴恬意,换到这件事上时,吴恬意并不心软。

陆明娇忽然明白了,方振之为什么要让她自己来找吴恬意——

人善固好,可什么时候该善,什么时候不该善,这是大有不同的。

尤其是这,人命关天的事。

陆明娇再来找陆祁丰时,并未见方振之的身影,孟、雷两家人已经回府。

“爹,昨儿让您担忧了。”

她微躬着身子,稍有歉意也有愧疚,她不知道陆祁丰带着人冲动赵家是怎么样的,可她记得跌进陆祁丰温暖的怀抱。

她猜得到他们找不到她的时候有多么担心,她也看见了陆南威昨天为了她都跪下了求赵昌石。

这一件又一件,她觉得自己给陆家添了麻烦。

陆祁丰扶直了她的身子,拉她一起坐在了那皮质沙发上。

“在爹的眼里,你一向伶俐聪慧,如今怎这般傻?”

他如墨染般的粗眉皱起,不怒自威,更多的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担忧。

陆祁丰看重陆明娇,是觉得交代她处理不少事时有自己的主见,并且也不会优柔寡断,考虑周全,因此他才没有局限于旧社会的思想,放权给了她。

说她傻,也是在赵昌石这件事上,几次三番顾虑他人,却忽略了自己曾经受到的不公。

陆明娇敛眼,说的什么事,她听出来了,也根本没有责怪她昨天被掳走的意思,原也不是她的错。

“让您失望了……”

父女俩一时之间都不知应该再说什么,书房里静了许久。

陆明娇何尝不想直接不顾一切地去将赵昌石杀了泄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别人眼里的善良,其实并不是她的本心,转来转去,只不过是陆家声誉,还有陆南威对她的看法。

可是方振之和她说了,陆祁丰不是赵昌石。

是陆祁丰不是赵昌石。

“爹,是女儿之前思虑不周……这件事,该听您和大哥的。”

她虽然是思考好一阵才说出口的话,但却一点都没有被强迫的意思,或是方振之给她说明白了。

陆祁丰很欣慰,给她寻了个好师父,有时候师父的话确实比父母的话有用,是师是父,两重身份压着,再加上敬畏之心,有些话不得不仔细揣摩。

“可还乱想?”

陆明娇摇摇头。

赵昌石并未逃远,赵宅密室的暗道是通往赵家第二个仓库,而这个仓库在城外边,很少有人知道,一般存放一些不大正当的东西。

他逃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宝贝女儿还在家里,嘴里随即骂出一句脏话。

他派人找到了关家老爷——关侠光,去把赵梦月接过来,想着给关家点好处,他就先出去避避风头。

可接到的消息是:赵梦月已经被陆祁丰“挟持”到陆家。

“陆祁丰这个王八蛋!”

他恨不得立刻冲到陆家去,可是他没有陆祁丰那样的实力,他去了就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可如果他不去,他唯一的女儿可怎么办。

赵昌石窘迫至极,与他狼狈为奸的关侠光也为他着急,毕竟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这次又是怎么得罪了陆家?十五年前吃得亏还不够?这次你可好……”

关侠光几乎是指着赵昌石的鼻子骂。

一听“十五年前”,完全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赵昌石霎时间就没有了好眼色。

他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关侠光说了一遍。

赵关勾结为的不过就是逼陆祁丰让出海贸一点地来,也没有什么用推翻他的念头。

可现在,不但逼不了,他们还会被反咬一口,难道非得铤而走险吗?

“老关,赌一把?”

“你疯了!”

“他陆祁丰就差全城通缉我了,左右都是个死,为什么不赌我们活?”

赵昌石的诱惑,关侠光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