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败的跟踪

当罗宾返回到家中时,他的手下麦里绍已在客厅里等着他了。

“老大,刚才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到女伯爵塞茜尔·玛利斯的家中去了一下。”

“正好,我搜集到的这些资料也是与女伯爵有关系的。”

罗宾坐在壁炉的前面,喝了一口比克娣娃奶妈为他送来的热咖啡,悠然自得地点燃了一支雪茄烟说:“麦里绍,你辛苦了。那就说说吧!”

“有些事情真是怪极了!”

“什么事怪极了?”

“女伯爵塞茜尔·玛利斯每两天外出一次,而且都是在凌晨两点钟之前离开家门,直到傍晚才返回家中。最奇怪的是,她本来有一辆豪华的高级轿车,可是她每次出门,却从来不乘轿车。这不是很古怪吗?”

“这的确有些太古怪了!那么其他事情,还有什么古怪呢?”

麦里绍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她每次都是徒步走到大街上,然后拦一辆计程车搭乘。回家的时候,她也同样搭计程车,但是一到街口她就又徒步回家,不让计程车送到家门口。”

“哦,我明白了。”

此时,罗宾想到了那天晚上班思小姐独身一人走在长街上,而自己从那两个拦路抢劫的歹徒手中救出她的事情。然后,罗宾接着问麦里绍说:“那她到底都去了什么地方?”

“老大,事情就古怪在这儿!因为每隔两天她去的地方,都是女子精神病医院。可是这个医院并不是用来检测或治疗一般精神疾病的场所,而是专门为病情较重的患者服务的。换句话说,这是疯子们住院的地方,不管谁被送去,都很难再有出去的希望!”

“这个医院在什么地方?院长是谁?”

“这家医院位于哥勒斯街的路口处。院长是蒙杰博士。”

“每次女伯爵塞茜尔·玛利斯到这家医院里去,都要待上好长时间吗?”

“对,就是从凌晨两点钟一直待到傍晚。”麦里绍一边回答罗宾的问话,一边做着补充说。

“今天,她去过这个医院了吗?”

“去了,和平常一样,直到傍晚她才离开。”

“太好了,麦里绍,太感谢你了!你先休息去吧。不过,今后我还要劳驾你呢!”

“老大,这个不成问题!”

麦里绍离开后,罗宾走进他起居室隔壁的一间小房子。这间小房子属于罗宾的秘密化装室。屋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假发、假胡须,还有蓝色、棕色等各种隐形眼镜。另外在衣橱里,还分门别类地悬挂着丝绒制的礼帽、鸭舌帽,以及在不同场合佩戴的帽子。除了这些东西,还有赴宴所穿的绅士礼服,破破烂烂的乞丐服。而梳妆台上,则摆放着各种颜色的粉脂和腮红。

在这间小房子里,罗宾经过一番巧妙的化装。当他再走出来时,已由原来神采飞扬的俄国青年公爵,摇身变成了一位70多岁鹤发童颜的老绅士了。罗宾的化装技巧简直出神入化、浑然天成,乔装打扮后的他任谁都无法看出破绽。

一个小时后,罗宾搭乘汽车抵达麦里绍所说的那家女子精神病医院。他叮嘱司机保克哈布把汽车停在医院门口的停车场,让保克哈布在这儿等着,然后他就昂首挺胸进了这家医院的楼内。

在服务台,罗宾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一位侍者,说自己要拜见院长。只见罗宾的名片上面清楚地印着:

博昂大学精神病理学教授

医学博士 坎尔·休布兰哥

博昂位于德国西部地区,在它的东岸,流淌着古老的莱茵河。在那个地区有十分著名的大学,又是音乐大师贝多芬的故乡,故此闻名于世。

罗宾被侍者领进了会客厅里等候,然后侍者就手捏罗宾的名片出去了。

没过多长时间,院长蒙杰博士推开门走进会客厅。蒙杰博士看上去大约50多岁,鼻梁上架着一副镜片厚厚的眼镜。也许总与精神病人接触的缘故,他看外人的目光也是十分审慎和犀利的,仿佛在初次会面时,就要把罗宾的来意看穿。

他们二人先握了握手,之后作为同是精神病理的研究者,他们便很快畅谈起来,而且谈得十分融洽。

罗宾操着一口流利、地道的德语与蒙杰博士交谈,以致身为院长的蒙杰博士不得不深信罗宾是个德国人。加之,由于罗宾具有精神疾病方面丰富的知识积累,谈话间显得非常渊博,这让蒙杰院长对罗宾的博昂大学博士身份就更加深信不疑。

但是,就在他们两个人畅谈的时候,桌上的电铃突然响了。

“哦,我该去参加会诊了,差不多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抱歉,真不好意思!不能好好地款待你了。”

“没关系,你去吧!”

“现在是那些病情较轻的患者自由活动的时间,你可以去运动场上转转。”

“好的,谢谢你了!”

在石头墙环绕的运动场上,有几个女患者正待在那儿。她们之中有的面无表情地站立树下;有的独自坐在长椅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她们彼此间谁都不说话,仿佛除了自己之外,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存在。

刚才在跟蒙杰院长攀谈中,罗宾得知这家医院里的精神病人,都是贵族的亲眷或者名门望族的家人。然而,她们现在却被隔离于家庭和亲戚之外,无法再享受那种富足的、衣食无忧的高贵生活,取而代之的则是在这里同灰暗阴沉的日子相伴。

“她们太可怜了!”望着这些精神病人,罗宾在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

这时,罗宾看见在那边有一个年轻女子神情很惶恐,似乎胆怯不安。一旦有其他任何一个病人离她近了,她就立刻惊慌失措地躲到树干的后面,然后再睁着两只神情恍惚的眼睛,偷偷地望着别人。

“她一定是个十分严重的被害臆想症患者,老是觉得有人要来害她!”罗宾自语着,他对这个年轻女子的表现有些看不下去了。

罗宾转过身,打算走回客厅里。可就在罗宾转身的一瞬间,他突然看见对面树底下的长椅上坐着的两位女子:其中的一个,正是被他救过的班思小姐;另一位女子依偎着她,垂头不语。班思小姐正用她那嫩白如水的纤手握着那女子瘦弱的玉手。

不料,这时那个女子抬了一下头,让罗宾当即大吃一惊。

只见这个女子相貌长得与班思小姐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原来班思小姐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妹,可班思小姐是姐姐还是妹妹呢?看那年轻女子神情茫然的样子,好像正陷在痴迷的臆想之中。”

罗宾站在那儿默默注视着这一对姐妹,而她们丝毫也没有注意到罗宾的存在,她们只是轻轻地相互拉着手,彼此沉默着。

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护士小姐走过罗宾的身边,罗宾把这位护士小姐叫住说:“护士小姐,请问一下,坐在那边树下的两位女士是什么人?”

护士小姐顺着罗宾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笑眯眯地说:“啊,那两位女子一个是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另一个是她的妹妹。”

罗宾虽然对班思小姐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护士小姐的回答还是让他感到很意外。原来班思小姐真是塞茜尔女伯爵,没想到她还有那么一位让人同情的亲生妹妹。怪不得每隔两天,她都要到精神病医院来一次,并且每次都从午夜一直待到次日傍晚时分呢!不过照蒙杰院长所说,能在自由时间里到室外活动的人都属轻度精神病患者的话,那么班思小姐的妹妹,不,应该是塞茜尔女伯爵的妹妹的病情应该不会太厉害,早晚有一天她会痊愈的。

这时,院长已结束了他的会诊,朝运动场那边走过去。

院长每经过一个患者的身边,都与她们打着招呼,或者是把手放在病人的肩膀上拍一拍,让她们不要有太多的精神压力。

当院长经过班思小姐也就是塞茜尔女伯爵和她妹妹的身边时,塞茜尔女伯爵十分热切地与院长商讨起了什么事情,大概是恳求院长能够尽其所能来医好她的妹妹。塞茜尔女伯爵说着说着,便坐在长椅上。她垂着头,开始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眼睛,肩膀也随之不停地抽动起来。

而她的妹妹,此时只是盯着姐姐塞茜尔女伯爵的后背,对于姐姐的这种伤心表现,好像无动于衷。

院长在一旁不住地劝着塞茜尔女伯爵。可是,她似乎伤心到了极处,擦拭得眼睛都有些红肿了。

罗宾望着这种情景,悄悄地走开了。他返回医院会客厅旁边的院长办公室,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应声。于是,罗宾轻轻推开门,一闪身进去了。

进屋后,罗宾一眼就看见靠在墙边有个橱柜,因而他便毫不迟疑地走过去,拉开了橱柜上用来保存病人医疗病历卡的抽屉。

住院病人的姓名和病症医疗卡是按照ABC等字母顺序排列的。罗宾马上翻到以M开头的部分。

“对,就是这个!”罗宾自语地说。

只见那张病历卡上写道:

茜莫·玛利斯,1894年10月16日出生。于1912年3月16日在鲁河河岸的比鲁齐市杰尔城堡中自杀不成,在红十字医院进行手术治疗。手术结束后,转移到姆侬市的疗养院接受治疗。

“原来茜莫于两年前企图自杀,因为自杀未遂才得以保全性命,此前还作过手术。那么,她此前到底接受过什么样的手术呢?”罗宾的心中产生了疑问,于是他便接着往下看。

下面的内容大意是:茜莫的脑子里面长了一个恶性肿瘤,以至于精神崩溃才自杀,而她接受的手术是肿瘤切除手术。

像这样的手术,罗宾是了解的,他知道在做这样的手术时,往往以生命为赌注,要用医疗用的锯将头盖骨切开,然后再将脑中的肿块切除。可是,这样的手术虽然能暂时抑制住病情的恶化,但这种恶性肿瘤再次生成的机率非常大,时时刻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唉,看来命运多舛的茜莫是被病魔缠身,不得不住在这个像监牢一样的精神病医院里,上天注定要让她一辈子与悲凄的生活为伍了。”这样想着,罗宾把病历卡放回了原来的抽屉里,之后穿过通往会客厅的大门,又坐在了原来的椅子上。

这时,只见蒙杰院长独自一人推门走了进来。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院长向罗宾表示歉意。

“没关系。你的工作太忙了,我还来打扰你,实在有些抱歉。我要走了!”

“好,你有时间的话,一定要与我联系。再见吧!”

“那是自然!”

从医院里走出来,罗宾直接来到路口的停车场。司机保克哈布为他打开车门,罗宾上了车。司机保克哈布想发动汽车,罗宾却吩咐说:“再等一会儿吧!”

透过汽车的窗子,罗宾细心地盯着医院的大门。

过了大约30多分钟,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站在了路对面人行道的树荫下。没过多久,一部计程车开过来,被她拦下了,之后她坐上计程车一溜烟儿向前驶去。

“保克哈布,跟上这辆计程车。注意保持距离,别让她发觉我们在跟踪她!”

“老大,你就放心好了!”

计程车在前面飞快地行驶着,但所去的方向却让罗宾感到意外。因为计程车行驶的方向,并不是塞茜尔女伯爵回家的方向,而是朝相反的方向驶去。

“这太不可思议了!她现在要去什么地方呢?”罗宾在心里猜测着。

前方,这时计程车一转弯,驶进了歌剧街。歌剧街是闻名于世的巴黎歌剧院所在的街道。街道上的汽车排成长龙,正在等红灯。当塞茜尔女伯爵搭乘的计程车汇入车流后,罗宾所乘汽车被挤在了10余部汽车的后面。

好不容易等到绿灯亮了,但是排成长龙的汽车仍然挤在原地不动。原来,前面的道路已经被戒严了。

罗宾看见路边有一位值勤的警察,便把车窗摇下来向警察询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塞尔维亚国王去市政府视察,现正在回来的路上,所以这一段道路要实施交通戒严。”警察回答道。

“还要耽误多长时间?我们还急着赶路呢!”

“请你再等一会儿吧!”警察面带微笑地回答着罗宾。

这时,罗宾突然想起了上一次在夏克耶大戏院欣赏芭蕾舞剧的情景。那时候,塞尔维亚国王和年轻英俊的王子就坐在贵宾席上,聚精会神地观赏着节目。

又过了大概10分钟左右,交通戒严解除了。所有的汽车在街上开始慢慢移动起来,逐渐四散开走。

“继续跟上。”罗宾吩咐着司机保克哈布。

“是,老大。”

重新开动的计程车径直驶往了巴黎的郊外地区。这时已经临近黄昏,天渐渐昏暗下来,罗宾与司机保克哈布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计程车的后车灯。

“老大,这部计程车向郊外的尤亦里区开去了。”

“也许在尤亦里地区有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她或许是想到那儿去吧。”

保克哈布不敢怠慢,开着车在后面紧紧地跟着前方闪着红灯的计程车。突然间,不知是什么原因,罗宾的汽车一下子停住了。

“坏了!老大,咱们的车子出毛病了,真是太糟糕了!”司机保克哈布说着,连忙打开了车门。

这时,前面那辆计程车的后车灯已慢慢化成一个红点,在罗宾的视线里不见了。

保克哈布撸起衣袖,汗流浃背地排除着汽车发生的故障。等他们主仆二人又回到汽车里时,时间已经过去了20分钟。

“不要再跟了,我们回去吧!”罗宾对司机保克哈布说。

司机保克哈布叹了口气,只好调转了车头,在黄昏之中把汽车开回去。

回到巴黎市郊的别墅里,罗宾刚刚进门,奶妈比克娣娃立即迎上来说:“少爷,安伯路斯在这儿等了你半天时间了!”

罗宾步入客厅,只见安伯路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不住地用皮鞋的鞋跟轻轻地敲打着地板,两眼还不时地望向窗外。

“等我有些着急了吧,你去调查的情况怎样?”

“老大,私人侦探艾尼刚才到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的家里去了。”

“你说什么,艾尼到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去了?”罗宾闻听此言,简直有些大惊失色。

因为艾尼曾经用短剑抵住过班思小姐的喉咙,而且还恐吓她,又从她的手中夺走了那叠黄色信封。而班思小姐正是塞茜尔女伯爵本人,刚才在女子精神病医院里,罗宾在这件事情上已经亲自获得了证实。可是现在艾尼却又到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里面去了,他去干什么?难道又要做对塞茜尔女伯爵不利的事吗?

“艾尼什么时候去的?”罗宾问着安伯路斯。

“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前。”

“那个时候塞茜尔女伯爵在她的别墅里吗?”

“老大,这个不太清楚。不过遵照你的吩咐,我对艾尼进行了监视。发现他先是到过世的兄长墓地那儿去了一趟,又在一家小店里买了点儿吃的,之后才去了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奇怪的是,他到了那里没按门铃,而是直接掏出钥匙打开了别墅的大门,然后就独自走了进去。”

“难道他没有小心提防什么吗,比如他观察一下周围的动静?”

“没有,他打开门之后就进去了。而我当时藏在离大门很远的一棵大树后面,他根本就发现不了我。”

“那么除了你之外,你有没有发现别的人也在跟踪艾尼?”

“当然没有别人!因为别墅的大门口除了那棵树,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藏身了。”

“好吧,我知道了。安伯路斯,烦劳你了!你休息去吧。”

送走了安伯路斯,罗宾又开始乔装改扮起来。他将自己又装扮成老博士,然后坐上汽车,让司机保克哈布开着向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驶去。

当快到塞茜尔女伯爵别墅的时候,罗宾让保克哈布将汽车停入别墅旁边的丛林里,然后他从车上下来,独自步行到别墅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