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市的九月最后一天,虽然天气随着秋季的到来凉爽了不少,但同时随之而来的,是连绵不断的雨水,还有喜怒无常的天气。
一路来的路上雨水就像没泡开的粉丝团,剪不断,理还乱。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这是三分钟之内的第五次,文枫睁开眼睛。
车已经开了快三个小时了,车窗外的天还是很阴沉,身边坐的那位哥还在睡,脑门儿很踏实地枕在他肩上,右肩已经一片麻木。
他有些烦躁地耸了耸肩,这哥们儿只是偏了偏头,他用手指把这哥们儿的脑袋给推开,但没过几秒钟,脑袋又扣回了他肩膀上。
这样的动作已经反复了很多次,他都感觉这哥们儿不是睡着了,这效果得是昏迷了。
烦躁。
还有多久能到站他不知道,车票拿到手的时候就没去查过,只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一个对他而言几乎是完全陌生的城市。
人生呢,是很奇妙的。
手机开始震动的时候,文枫用还没失去知觉的左手把手机掏了出来。
-怎么样了?
-我们这边下雨了,你那边怎么样?
-为什么突然走了?
-你一个人去镇海能行么?
怎么怎么怎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blablablabla……
消息是向敏发来的,估计是在上班打不了电话,一眼看过去全是问号。
他准备把手机放回兜里的时候,第七条消息发了过来。
-在不在?
估计是有点急了,文枫努力的将右臂抽出来,活动了一下已经麻了的胳膊,旁边那哥们儿的脑袋直接滑到了座位底下,醒了,他也不管,右手手指活动起来,开始在手机键盘上输入信息。
“还没到,在路上。”
然后他又开始望着窗外出神,也不管旁边那哥们儿幽怨的眼神。
很奇怪,以前他和向敏并没有太熟,仅限于知道对方的名字,互相说过几句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以前也谈过一段恋爱,但是高中毕业之后两人就分手了,这对于他来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意义,高中校园里的爱,无非就是比别的同学说的话多点儿,有人给你带早点,打球有专属啦啦队……都没来得及发展到能干点儿什么的程度。
向敏也是因为两人高考都考上了镇海市的学校,话才比以前多了两句。
看着车窗外一直在变又似乎始终一样的风景,广播里终于报出了文枫的目的地。
文枫站了起来,往车窗外看了看,一路阴沉到这里,终于下雪了。他从行李架上把自己的箱子拿下来,穿上外套走到了车门边,掏出手机开了机。
手机很安静,向敏的消息没有再响起,也没有未接。
车站的人挺多,这个看上去充满着现代化信息的火车站,因为大学的开学而变得热闹,车站里里外外,很多拖着行李箱的学生。
身边的这些学生里,脸上都写满期待。这个时候,无论是考得好还是不好,去的学校是合心还是不合心,都已经淡去,大多数人心里已经被即将到来的未知的新生活填满兴奋。
去学校的车程不算太长,文枫买的是坐票,其实就算是车程很长,他也想买坐票。
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站台上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很快就有一堆回复,各种祝福和道别。
他高中最好的朋友吴睿第一个回复,过年时回来,吃火锅。
文枫笑了半天,把手机放回了兜里,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车上的广播提示马上要开车。
文枫睁开了眼睛,车轻轻一动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有些卡壳。
他迅速看向窗外,站台上已经没有人,景物一点点往后退着。
车真的开了。
车窗就像一块屏幕,跑马灯一样变幻着内容,车站很快消失,接着是一片片破败的小房子,远处有些高楼。
最后房子越来越稀疏,渐渐消失了,窗口开始绵延着一片片农田。
他的心里也跟着有些空落落的。
当初他一个人拖着行李过来时的心情,跟眼下的心情完全不同,他甚至没有往窗外看过几眼。
已经成为异地的那个他根本不愿意多呆一天,一心只想着要逃离的小小的城市,现在消失在身后时,他却开始恋恋不舍。
到站了,他看了看镇海医学院的大门,学校的楼前很热闹,支起的一圈阳棚下摆着桌子,很多志愿者在给新生做解答,旁边放着各种迎新展板,很多新生在展板前拍照。
因为疫情的问题,学校不允许父母陪同进校园,老爸老妈也早就想要享受没有他这个烦心儿子的快乐日子了,于是在学校的校园门口,当别的同学都跟自己的家长们絮絮叨叨,甚至还有女生在偷偷掉着眼泪的时候,他只有一个人,拖着两只箱子,按照之前在大门口从学姐那里领来的地图,好不容易找到了宿舍楼。
其实宿舍楼离大门也不远,走路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样子。
学校门口有帮助新生推行李用的购物车,一路上倒也方便。
鹿鸣斋......名字听起来倒是挺有些文雅的气息的,呦呦鹿鸣,食野之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