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再次降临在这个世界,黑色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庄严的颜色。人们总是与世界相作对,夜色落幕,灯火升起。而窗帘的存在,却是与白天作对。
向子阳和秋月白换下了白天的飞行装,穿上日常穿的翻领军服。穿着精致的皮鞋踏入了俱乐部的大门。
烟酒果香糅杂在一起,它们混淆在空中,通过那交响乐团的声音来传送到人的身边。满墙的五彩的灯光使得地板失去原有的颜色。地板略有粘性,但皮鞋的厚实感可将其忽略不计,若是穿着草鞋来此怕是行路不便。
向子阳的头开始随着音乐的节拍晃动,他看着秋月白道:“秋大哥一起来啊!我们去那边跳舞吧!”
秋月白看着舞池的方向,他看到舞台中央有一个金色的麦克风伫立。麦克风身后是一个女子在歌唱,女子穿着亮眼的红花白底旗袍。她盘着一层厚厚的头发,上面有一黑色的发夹做装饰。
那女子也注意到有人在关注她,她看向秋月白。但她口中的歌没有停,显然是舞台上的老手了。他们两人四目相对,女子的目光中透出妩媚,嘴角带着迷魂歌一样的笑容。这名女子的皮肤在五彩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靓丽,五官倒是有些看不清,但隐约的轮廓像是一名美女。
“喂喂喂,秋大哥。你这是看呆了?”向子阳拍了拍秋月白的肩膀道。
秋月白摇了摇头:“我不喜欢热闹,你去吧!”
向子阳耸了耸肩,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于是他的身体随着节奏扭动了起来,朝着舞池走去。
秋月白走到一旁拿了一杯伏特加,找了一个偏僻的座位坐了下去。他背对着舞池,舞池的灯光实在是太刺眼了,影响他思考事情。
他开始思考自己如何跟组织上取得联系,目前来看他的潜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是否该请示撤离这里,直接加入陕北红军……
“你好,中尉先生。”
一声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秋月白转过身来看向来者,穿着红花白底的旗袍,正是在台上唱歌的那个女子。看着她面带微笑,也很有礼貌,秋月白也不能挑她什么刺。
于是起身说道:“小姐你好!”
作为东北大汉,秋月白身高约有185,在全身健硕的肌肉映衬下。那女子觉得秋月白简直是个巨人,这让她有些失神。在短暂的失神后,她捂着嘴轻笑道:“中尉客气了。”
秋月白这时觉得这个女的有点毛病,过来找他也不说缘由。于是他面色冷淡道:“小姐,请问找在下有何贵干?”
女子挥起白嫩的手臂,在空中微微比划了一下:“哦,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安欣。”
秋月白转过身去抬起酒杯,喝了口杯中的伏特加。嘴边发出酒后低沉的叹气,接着有些不耐烦道:“在下秋月白,黄小姐有何贵干。”
黄安欣看到秋月白这副不耐烦的样子,觉得有些有趣,她从来没见过男人有这种表情。接着她轻笑道:“秋中尉,为什么不去跳舞在这儿一个人喝酒?还喝这么烈的伏特加。”
秋月白冷哼一声:“您的意思是,我不能?”
黄安欣接着道:“倒不是不能,既然是军队俱乐部开的联谊会,为何单独行动。若要喝酒,外面喝岂不妙哉?”
“黄小姐!”秋月白有些生气了,自己的事情居然被一个素未蒙面的女子指指点点。
黄安欣面不改色道:“秋中尉可否一起跳支舞?”
秋月白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不会。”
“我可以教您。”说完,她便拉着秋月白的手走向舞池。
秋月白没有反抗,他担心事情在空军搞大了,以后撤离会有麻烦。
炫彩夺目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这种纸醉金迷的迷茫感让他头脑一阵眩晕。他最为讨厌这种感觉,短暂的浮华后是无尽的空虚。宽大的肩膀被纤细的手臂搂着,脚下的皮鞋随着节奏的晃动。
黄安欣踮起脚,她将拿薄薄的樱桃嘴凑在秋月白的耳边。轻声说着:“你骗我,你会跳舞。”
丝丝热气刺激着秋月白的耳朵,他眉头微皱,眼睛开始缓缓闭下,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嗯”。这并不是沉沦,而是无语。他当然会跳舞,作为一个敌后工作者,怎么可能连这点社交技能都不会。
黄安欣接着道:“你叫秋月白,唯见江心秋月白,江州司马青衫湿。那你会让司马青衫湿吗?”
秋月白淡淡道:“黄小姐,您背错了。下一句不是这句。”
黄安欣停下了她的脚步,她双手勾着秋月白的肩膀,温柔甜美的笑容在灯光的照射下就像樱桃一样,她说:“那你说说我名字的由来。说对,我就放开你。”
秋月白目光往下瞟,两人四目相对。面无表情的秋月白让黄安欣有些不舒服。秋月白语气平淡:“国泰明安,欣欣向荣。取中为安欣。好了,你可以放手了。”
也不等黄安欣反应过来,秋月白转身离开了。黄安欣皱了皱眉,她嘴里喃喃着:“长得这么健壮,身体怕不是有什么缺陷。”
秋月白回到自己先前的座位,但位置已经被向子阳坐了。向子阳把弄着面前的杯子,有些失神。他回忆起,今天早上的那个红军旗手,长得太像他哥了。瞧见秋月白来了,他闻了闻这杯子有些嫌弃道:“你怎么跟我哥一样喜欢喝伏特加?”
秋月白抢过酒杯喝了一大口:“这个酒有味。”
向子阳看着秋月白嘴角的酒渍,笑了笑:“有人惹你啊!谁这么不长眼,连你都敢惹,想被揍吗?”
秋月白放下手上的酒杯,玻璃杯与桌子间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此刻说的话并没有掩饰:“女人很麻烦。”
向子阳环顾了四周,他接着说:“嘿嘿,我可是看到了。我跟你讲,那个女的叫黄安欣,可是这里的名媛……”
他还没说完,黄安欣再次走了过来。她笑眯眯的对着向子阳点了点头,随后问道:“秋中尉,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见秋月白没有说话,向子阳起身随后面带微笑:“黄小姐你好!我叫向子阳,我跟秋大哥是好兄弟。黄小姐可否赏个脸,跳支舞?”
黄安欣轻笑道:“秋中尉,向中尉明显比你更懂人情世故。”
向子阳接过她细嫩的手掌,走向舞池。秋月白见向子阳走后,坐回原来的位置,接着喝着他的伏特加。
向子阳搂着黄安欣纤细的腰间,随着台下乐团的节奏扭动。她的长眉,妙目,手指,腰肢;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如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步伐中带着诗词般的离合悲欢。
黄安欣轻声道:“向中尉应该有心上人吧!”
向子阳眉头一挑:“黄小姐如何看出来?”
黄安欣看向向子阳的手:“因为你的手不自然。男人的肢体是不会骗人的。”
向子阳笑了笑:“诶哟!黄姐姐,真聪明。但我那是害羞。”
黄安欣淡淡的说了句:“滚蛋,老娘不陪你跳了。”
她转身撞到一个军官,那名军官并不是空军,是一个陆军上校。黄安欣立刻陪笑道:“是张团长啊!”
张团长看见黄安欣旁边的向子阳,他问道:“这位是……”
向子阳敬了个礼:“长官好!我是第五航空大队的向子阳。”
张团长点了点头:“原来是叶长官的外孙。”
黄安欣开始打量着向子阳,她知道空军大多数家世显赫。能被一个上校称为长官的人,起码也是个将军。看来面前之人是个富二代啊!
向子阳深吸了一口气,舞池间的酒精香水让他的脸微微泛红。明明在说他,突然提起了其他人,这让他有些尴尬。
张团长接着苦口婆心道:“向长官走的早,叶长官身体不好!你怎么还出来参军呢!”
此时,向子阳已经不想说什么了。自己的哥哥被日本人击落,政府腐败,成百上千的人民死饥饿和疾病。难道不应该有人来让政府做出改革吗?但他明白,张团长这样的人并不会赞同他的话。
于是他只能附和着张团长:“没事,飞机很安全。”
张团长摇了摇手:“不不不,今天我阵地上还有敌军想拿机枪打飞机呢!”
向子阳问道:“北山战场?”
张团长点了点头:“是的,那场遭遇战打的很艰难。虽然敌人的武器不如我们,但是打的很凶猛。不过他们已经被我们围在了那里,不足为惧怕。黄小姐,我们先跳支舞吧!我那还有两瓶法国的红酒,一会儿向贤侄一起喝。”
“好好好。”
向子阳看着离去的黄安欣,对着远处秋月白无奈的摊了摊手。秋月白轻笑了声,他举起酒杯对着空敬了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