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梵城凉风日致,骄阳烈日下江家老宅却掀起热潮。
“咣啷——”
刺耳的响声渐渐落下,众人的目光都移到掉满玻璃渣的地面上。
“董事长息怒,您看这摔杯子也不能解决什么不是……”
“哼!别在我面前摆笑脸,一个个趁着我不在都做了什么?!”江啸平坐在沙发上紧皱眉呵斥道。
他们也沉默下来,目光都胆怯地朝身旁的江吟安看去。
江啸平身旁的江吟安全程安静不动地坐在那喝茶,看着她轻描淡写的几个悠闲动作就恍惚失了神。
江厌烁则坐在他们对面,围坐在他们身旁的也就是江展跟江序夫妇。
窗外刮进阵冰凉的寒风,拂过江老爷子身边都觉得冷冽,尖白拉碴的胡子引着唇微颤了颤。
宅子里总算静下来,无数双忽闪的目光左右徘徊不定,想说的话也堵在嘴里说不出口。
前个星期,江老爷子染上风寒,接连几天都带着咳嗽在家里休息,他安心把工作交付给江家子孙。
他也舍不得让这场毫无征兆的斗争展开,可他的身体本就碍于年纪变化逐渐衰弱,染病后更是想失了魂般没精神。
他本以为交给江吟安就可以暂时安定几天,自己也就能休养病情早点康复后重新接管。
江啸平还是因为病魔缠身忘记了长子争强好胜的性格,一时半刻忽略热潮的易燃点。
江展作为江家长子,有威望的同时实力也强盛。外人眼里除了江吟安他也会是首选。
江吟安接管的这几天,梵城那边就不断朝堪州“攻击”,无事献殷勤的几个合作方里十有八九个都是江展那边叫过去的。
江吟安在商业待的时间不长,工作方面的经验还不算太充足,况且这次江啸平病倒,她接手的又不仅是一个堪江那么简单。
她时而会被压力抑制得喘不过气,就像全身都被人挤压在漆黑空间里对任何事物都渺茫。
江展那边也在点灯熬夜想着击破江吟安的毅力,在他看来只有靠自己击破江吟安这个顶梁柱才能换取到江老爷子对自己儿子的期望。
他也是那个时期过来的,子孙争夺放在工作上又何尝不是件弱肉强食的纷争?
那几天江老爷子休养得恰到好处,在病情即将好转时找人询问近期发展后,脸色瞬间黑沉下来。
也就是这次,他把江家子孙及这段时间见面最多的合作方都请到江家老宅里摆鸿门宴。
见到江吟安的那会,江啸平就已经注意到她被工作折磨得憔悴煞白的脸蛋,厚重的黑眼圈很是明显眼神都不知呆滞多久。
他满目心疼却又无可奈何,想着这次的任务繁重他也没顾及太多,上来直接就把她安排在自己身边。
几个合作方站在江啸平面前起初还算是被这股严厉的氛围吓得不轻,不过后来因为气氛的松懈倒让他们卸下伪装。
落地窗上已经洒满灿烂的阳光,微不足道的灰尘也在飘浮。
嘈杂的讨论声就此寂静下来,空气里隐约漫散出凉风吹进的清香,荡漾在鼻尖让人十分惬意。
“董事长,您叫我们来是有什么吩咐吗?”有几个倒还会继续装作无辜无知的样子朝江老爷子乐呵。
“有什么事你们难道还不清楚吗?”江啸平缓缓睁开眼,先是将眼前的人都打量眼后又继续说,“一个个平时看起来乖得像只不会闹毛的猫,真出了事心变得倒挺快!”
话音一落,江啸平哼了声就将一摞文件甩在茶几上。
别看他年纪大,思维还是可以跟个刚创业的小伙子媲美的,总而言之还没到老年痴呆那么严重的程度。
站前头的合作方胆怯地拾过文件打开查看,翻看几页后顿时脸色惨白,手臂下意识抖动几下。
文件里短短几页就把他们这几天在公司里肆意妄为的事情记录下来,各项评估结果都明显展现他们态度的松懈。
“一样没少,没说错的吧?”江啸平盯着他们的脸色变化就看出猫腻,挑起眉试探性地笑了笑。
江吟安也没闲着,拿起茶杯浅淡地喝口清茶润了润嗓子。
“这…这怎么可能是我们干的呢董事长!我们可都是您亲自签合同进来的人,对您那可是忠心耿耿的!”他们抬起眼撇嘴惨笑声,“这样污秽肮脏的事真的不是我们能做出来的!您要擦亮眼睛听我们解释啊!”
“解释?”江啸平冷笑一声。
“你们的解释最多是个不要脸的屁话!”骂得正起头,他忽然皱起眉垂头咳嗽几下,看得出来喉咙疼痛在不断蔓延。
“爷爷…”江吟安急忙上前顺了顺他的背部担忧地皱起眉,娇艳的红唇抿得愈发紧促。
江厌烁坐在对头看着,嘴里也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他的眸中纵使映满江啸平疼痛难忍的神色,想上前却又止住动作。
江展见状才松了眉头,双手搭在翘起的腿上淡定地点了点。
江啸平缓过来挥了挥手,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盯得他们发慌,一个个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有江啸平在,周围坐着的江家子孙最多是来捧场学规矩的,尽管有再多的不服气也只能忍气吞声地静静看着。
眼前众多合作方里江老爷子也知道多数是江展的人,至于江家出事江展还能依旧淡定自如这是他不能理解的。
江展气场冷冽,光是一个挑眉扯笑动作就能压过身旁看起来好脾气的江序。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处理余地的。”闻声过后,他们的目光都转到江吟安身上。
沙发上坐着的女人穿着黑色棉纱袖的连衣裙,松散头发下肤如凝脂,皓齿朱唇。
在双目澄澈中看不出丝毫紧张失措,反倒以一霎对线压制着无数双迎合而来的眼睛。
她坐的地方靠近窗边,玻璃外映入的阳光肆意照在她身上也彰显得气质不凡。
听到江吟安有更好的办法,江啸平忽然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安总有什么办法?”
江吟安轻笑一声,扬起下巴说:“解约。”
“你说什么?!”原本心平气和想听她意见的合作方都震惊大吼。
江家的人也不敢相信地朝她脸上看去,却发现江吟安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模样。
“安安,这件事情不是开玩笑的。”江啸平尽管大惊失色,之后也只是捏着眉心劝阻。
“爷爷,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更何况这次还是在江家小局面下发生的,倘若换到以后岂不是反了天?”
此时合作方咬牙狠厉地盯着江吟安,垂落的双手勾在身后紧握成拳。
没办法,有江老爷子在身后为她撑腰,现场没有人敢出面顶撞,都只能埋下太忍气吞声。
“那怎么能一样?”人群里突然冒出辩解声,“我们可是董事长好几年前就签来的合作方,工作上更是资深望重,这岂是您可以随意妄下定论的?”
她就猜到他们会不服气,毕竟江吟安只是江家的女孙,老的都没发话她的话更是不会有威严。
越是印证这点发生,江吟安辩论起来就会越斗越精神,三言两语让他们哑口无言都不在话下。
“我确实没有权利。”江吟安不急不恼地抱着臂,眸中似秋池般深不见底,“那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评估我的实力?”
清风荡漾在空气里,拂过她脸蛋随意便吹起耸搭在直角肩上的细发。
天花板迟迟还环绕些许回音,屋内的气氛霎时间又寂静下来。
他们输了,但并不心甘情愿。
与其被江老爷子训斥一顿也不想重来像这次般丢人现眼的情景。
他们是商业界出了名的商人,工作实力和盈利更是不用查都知道有多么优秀。
江吟安作为江家女孙,在他们眼里她再怎么高傲终归是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女人。若论性别高贵,江吟安也要被他们压在脚下。
即使再恨也要表面上谦虚恭维几句以备往后的财路发展,待在江家身边苟活,他们也算是给足面子去倒贴。
路边的大树时而传出几声鸟鸣,凉风袭来刮得树叶沙沙作响,所有声音都没了踪迹。
那天下午天气变化大,明明几个小时前窗边还洒满阳光,打开门却看到淅淅沥沥的细雨。
几个小时的会议里,他们简要分析商业市场变化趋势,甚至能从月总结延伸到未来的目标。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将江吟安脑中思绪扰乱,曾经的往事顺其涌上心头让她失了神。
梵城下起小雨,原本阳光肆溢的天空霎时变得黑沉苦闷,就连空气中的浮尘也失去光泽。
她浅淡地看出窗外,盯着远处被浓雾遮掩住的山林发呆。
耳边早已将讨论内容隔绝,内心发掘出的却是那股对周祈的念想。
德国这时候天气应该很好吧。
那边的同学没有故意刁难他吧?如果气候变冷,他有没有及时添衣服?
回神过后,她惨白地傻笑起来,娇艳欲滴的红唇笑意也失去魅力,眸中隐约闪烁着泪光。
可气的是窗外小雨没停,她看不到那个阳光肆溢的初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