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安下楼的时候已经接近了晚饭点,一楼的吸顶灯已经亮起来,金火衬得璀璨辉煌。
那段时间她也静下心来与江厌烁谈了谈关于江家近段时间的变化状况。
江家的子孙能出去工作的都已经在城市各部势力撑起一片天,更何况内部时而空虚,外部的势力却在源源不断扩张。
说不上是什么名门贵族,但也算得上是各个城市威名远扬的世家。江家在商业经济上是占据很大优势的,单手就可以碾压蝼蚁的那种,所以面对市场规模提高也能坦然自若。
江厌烁说最近梵江的势力有些动摇,平时还算是风平浪静,但就在近几天市场提高的时候各合作方突然连起想解约。
他们就像察觉到江家的未来定是灭亡似的纷纷成群结队解约,交谈的过程中也免不了看到他们紧张的样子。
江啸平自然是不同意的,他一贯做人坦率干脆,当初正值江家势力最鼎盛的时候各商业方都毫不犹豫地奔过来献殷勤,可一旦有些出事时他们却像个逃兵一样赶忙地想解约,而且从他们的举动里还能看出些计划型的行动。
江吟安也让梵江不要乱下决定,依现在的形势只能静观其变,尽量不要做到打草惊蛇就行。
江吟安看了看时间,是挺晚的了,而且刚好厨房在准备晚饭,就干脆留下来陪江啸平吃顿饭。
江啸平他们回来的时候江吟安正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也就随意挑了个能看的电视剧。
江吟安听到开门声后连忙站起,走到门口时江啸平三人直面走进来,还差点吓了他一跳。
“安安?你怎么来了?”江啸平乐呵地打量起眼前的江吟安,语气里满是关怀的宠溺。
“来看看爷爷您,顺道陪您吃顿饭。”
江吟安也注意到跟在江啸平身后的刘依磬和江展,江展依旧是绷着脸对他们的话题毫无兴趣,眼睛往江吟安脸上扫了几下又望去别处。
她仍是礼貌地颔首道:“伯父,伯母。”
“嗯。”接应的是一阵沉重的尾音,且冷气逼人。
江吟安扶着江啸平的手肘走向沙发上坐着,江老爷子脱下外面土黄色的风衣后露出里面深蓝色体恤衫,西装裤下配了双光滑的黑皮鞋。
不知是不是习惯,江家男丁在穿着上多数以西装为择点,像江展就常年都是衣柜好几十套西装换着穿的。当然,江厌烁就是个例外。
江展走进门将一楼扫视一圈都没看到江厌烁的身影,看着江吟安与江啸平互动的时候又不禁感到辛酸,自己也是替江厌烁这么个操心儿子捏了把汗水。
之后佣人就看到江展朝二楼奔了上去,神情依旧绷得紧,怒火却已经烧到眉毛。
江厌烁此时还在书房里玩电脑,书房的电脑是公用的,况且款式也特别新,自然也让江厌烁不少得益。
“厌烁,跟我下楼。”
还沉浸在电脑当中的江厌烁突然被江展的开门打了个猝不及防的冷颤,特别是每听到江展的声音都让他想起在宴会卫生间里给他的那一耳光。
看到江展的身影,江厌烁连忙站起身懵懂地看着他:“爸,什么事?”
“你爷爷回来了,下去陪他聊聊天。”说着,江展抬脚走出房间外。
“姐不是在下面吗?”
“那你是打算让我把饭也给你端上来,这辈子都当个深房主人吗?”
江厌烁原本还打算关上门继续开黑,可谁知刚想关上门就被江展硬拉了出去,还在门口被训了通。
“你现在的态度是怎么回事?知道没可能就打算放弃了?”江展瞪着他,“你知不知道本来属于你的东西差点不翼而飞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在那玩游戏,对得起我们的期望吗?”
江厌烁魂不守舍地垂着头,眼神里呆滞得出神,整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左耳进右耳出。
“江厌烁!”
“哎呀爸!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又何必争个非死即伤呢?况且近几天商业市场波动大,就不能像姐说的那样团结点?”
江厌烁在平时很少见江展管过自己,最多看到他懒散的时候会随口说一两句就把人撂一边,剩下的就全是刘依磬严管。
他就知道他们一见到江吟安稍微在江老爷子面前主动点,内心就开始按捺不住要硬抓人上去争宠,总之在他们心里自己的儿子永远是不争气不上进的。
都这么多年听耳朵起茧了,他也得过且过听到就竖个耳朵去听,听完想也不想地丢一边。
对于真正有精力想去争江老爷子那份家产的是江展那房人,就除了江厌烁一个是被动的,其余都在江啸平身旁主动讨好。
江展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一个冷眼扫过来他就要原地去世:“如果你真的这么不给我争气长脸,那就趁早滚出江家!”
江厌烁惊愕了,听到江展这句话的时候眼眶湿润了一大片,酸痛的红血丝这时也不争气地迸出来嵌在眼球周围,勾在背后的双手瞬间攥得很紧。
“江家竞争激烈,明明就争不过还偏要硬挤进优秀的人群里,您不觉得像个局外人吗?”江厌烁说完憋着积在眼眶的泪水朝他冷笑一声,接着走进房间里“砰——”地闭上门。
江吟安在楼下听到声音还被吓了个冷颤,瞳眸垂下思虑半晌才明白缘由。
“少年就是这样,叛逆惯了。”江啸平的余光注意到江吟安低头沉思,眼睛始终盯着电视上的影视,却也接过她的手轻轻安抚道。
江啸平在教育江序和江展的时候也同样是严厉,对于他们的兴趣培养和学习成绩都一律从重兼小开始抓起。
所以江家双子在商业初冒出来的时候也得到许多人的认可,因为他们的经商头脑大部分都是由江啸平传授的。
当然,以后也会是这样传承每一代,在他们江家把握主导权的商业界里只会有更多人才辈出。
江展最近也在被商业市场波动的问题难住了,甚至差点碰到进退两难的地步,所以情绪逐渐被工作上的事情影响到。
要不是看到江吟安对江啸平的主动让他热昏了头脑非要拿江厌烁出来攀比,他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跟江厌烁闹掰,还把他的叛逆性子逼出来了。换做是平时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不管不顾。
江展夫妇原本是想到江家老宅接江厌烁回家的,毕竟子孙辈都各自分家,散落在不同的城市里拼搏掌权。
可正好江吟安又来到老宅里,在接近晚饭点之时江老爷子根本不可能会让江吟安饿着肚子乘飞机回堪州的,所以顺势就都被江啸平留了下来吃顿饭。
寂静的夜空忽闪着几颗入流的星星,天空上飘渺的薄雾如层轻纱般半遮住月亮的一角,显得斜射的月光格外独特。
别墅前的小花园装着几盏方形的复古庭院灯,金黄色的灯光全洒在铺有鹅卵石的小道上。楼梯处的轮廓也由灯带环绕装饰着,庭院的树枝和阳台栏杆都缠绕着像小灯泡一样五光十色会忽闪的装饰灯。在夜晚下,它们各得其所,终是成为了月光下最好的衬托品。
厨房处晚饭做好后,别墅里的主人也纷纷走到饭桌旁坐着,佣人井然有序地从厨房端出秀色可餐的佳肴,接着布菜。
在江啸平没动筷前他们也同样静静地等候着老爷子用餐,只要他一提起筷子就是可以开动的意思。
江啸平夹过一块肥瘦均衡的红烧肉放在江吟安的碗里,雪白且颗粒饱满的米饭里被红烧肉渲染上了层酒红色,红烧肉的顶部也细细地铺着几粒绿葱。
江厌烁在饭桌上毫无讲究,看到江啸平动筷后他连忙拿起筷子夹菜,等佳肴覆盖过米饭才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片刻后就可以看到他嘴边挂着的汤汁。
他的脑子里只要一坐上饭桌上想的就只有关于食物的东西,对于怎么算狼吞虎咽他是从来没有研究过,单纯觉得吃得开心就行。他在饭桌上也很少跟别人互动聊天,听到开饭后他下意识埋下头干饭。
刘依磬看着鼻尖酸起来,她瞥了一眼身边依旧狼吞虎咽的江厌烁,深绿色似翡翠的瓷碗里饭菜即将被扫光,便厌恶地“啧”了声。
她此时的眼神和脑子是同步的,思维想象感也正好处在巅峰。
奇怪的是她似乎看到身边坐着个体型胖大,吃东西快且还差点发出点声的东西——猪在拼命吃饲料。
画面想到农场她就制止了,脚赶忙朝他小腿部踢了踢。
江厌烁吃得正香,却突然间感觉到小腿出被踢出阵疼痛,貌似还有些留瘀青。嘴停下的时候喉咙还没反应过来结果也被呛了个难受,他下意识埋怨地看了看刘依磬。
刘依磬朝他使了个眼色,看着他的时候下巴稍微往江啸平那扬了扬,目的其实就已经很明确他要做的事。
她的余光里江老爷子依旧在拼命照顾坐在他身边的江吟安,全程下来头一直都往右偏,好似根本没有把面前的三个人当一回事,且明显分出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江厌烁原本还想皱眉不服气地扫刘依磬一眼,谁知当他转过头刚想对她发冷眼时,被江展一个突出的眼神缩了回去当乌龟。
江展在一旁吃得认真,可他时不时却看到刘依磬旁边的江厌烁开始不老实起来,甚至从动作中他还亵渎出要用鄙视的眼神看他老婆!
那怎么行?尽管眼前的江吟安和江老爷子他奈何不了,但对于他的老婆还是有权利维护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他们平时就是对很恩爱的夫妻,虽说突然从中多出了个叛逆儿子瓜分了点他得到的宠爱,可遇到危险时他才是那个挡在妻子身前的护盾。
在他一个凛冷的眼神瞥过去时江厌烁也只能收回了想僭越的目光,还低下头恼怒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空气中漫散的全是江厌烁内心的不服气。
行吧,真正的局外人和小丑都是他!对于包围了他半边的撒糖氛围他无言以对,连吃饭的好心情都被影响得一文不值。
晚饭过后。
江吟安照常陪同江啸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打算休息会就赶去机场回堪州。
江厌烁也很是珍惜玩电脑开黑的时光,吃完饭就跑上楼,房间门一关外面的事从此就跟他断开了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江吟安和江厌烁一同漫步在铺着鹅卵石的窄道上,他们坐在水池旁的台阶上仰头往天空上看去。
月亮褪去了那层朦胧渺茫的轻纱,坐落在漆黑的夜空中闪闪发光,连周围的星星都要攀比下去。
“你怎么不去陪爷爷?”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难免还会带着些讽刺的责备。
“你不也是没去继续开黑?”
“我们不在一个层次上,请不要擅自反问!”
他的话江吟安接不下去了,水灵灵的眼睛像被擦拭过的般清澈,落在他身上时都满是遗憾。
从林中吹过来的风轻抚在他们的脸颊上,无影却胜似看见了般,往远处看去时山是安然不动的在那,风吹过去也隐隐能看到山中树叶在舞动。
“江吟安。”
她没有应,眼球已经映满月亮的轮廓。
“姐…”
这次她回过神了,意识像是刚被抽回来似的惊诧。
“姐。”他偏过头看着她轻声喊,“我们为什么不一样啊…”
“因为努力的方向。”江吟安撩拨起耳旁微微飘起的细发,细发拂过耳边还带了丝灼烫感。
“那为什么要努力?”
“为了区分无与伦比的差距。”
“就比如说咱们?”
她笑着摇了摇头:“江厌烁,我们是永远不能拿在一起做比较的。”
无论是年龄还是专注力她都在他之上,是一个永远都不能拿在一起做比较的例子。
没有为什么,只有无与伦比的差距,它会大到延展银河系……
穿过山林的晚风再次蓄意回到了别墅前的小花园里,他们眼里都有熠熠发亮的火光。
那夜敞开心扉的交谈承包了秋天里所有的遗憾,都藏在晚风里无法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