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上人

早晨的梵城淅淅沥沥地下了些小雨,寒风刮到了酒店。

江吟安朦胧地伸手往床头桌上探了探,摸到手机后才闭上眼缓缓。

八点多的天空她是经常能见到的,平时到公司上班时她也是第一个打卡,所以循环的日子过得倒有些宁静。

很让她遗憾的是,当江吟安拉开落地窗的纱帘时,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如常态的雨季。

之前很早就听吴柚不断在她耳边赞美起梵城晴天里的空气有多么独特和特殊,甚至连普通的蓝天白云她都非要讲得很高级。

想到这,她掀起慵懒的眼皮往窗外的雨扫了一眼,最后还是冷哼一声连着拉上纱帘。

她跟往常一样洗漱好就自觉地那好笔记本电脑窝在沙发上工作,尽管外面是发生世界战争都与她就此隔绝。

她的脑子还是没有清醒地运行好状态,依旧没能想起周祈还在隔壁房间里。

昨天晚上她下车后就找来两个保安把周祈送进她隔壁的那个房间里,至于他能一晚上说几句她的坏话和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她也是真的不知道。

江吟安脑海里还能清晰地记着,两个保安把周祈送进隔壁房间后她嘱咐几句衣服的事情就直径回到自己的房间。那两个保安看起来是挺和善的人,应该不会对同性发生奇异的行为。

之后的事她真的想不起来了,估计他是睡得挺香的……

过了一会,门口突然传来阵敲门声。

她疑惑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时针是到点了,只不过那根较长的分针才指到二那。

也就是说,离酒店送早餐上门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可以坚定地确认不是送餐服务员敲的门。

那是谁?

她脑子里的记忆慢慢有了人影,甚至可以回想起十年前的事情。明明靠近正确答案的边缘,江吟安始终想不透地妥协去开门。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又觉得自己的记忆活回来了,这次倒可以精确到每分每秒。

站在门口的周祈眼皮慵懒地惺忪,薄唇抿成一字。杏色的羊毛开衫内穿了件白衬衫,黑色的直筒裤下着了双白鞋。

跟保安叮嘱衣服的事情时她也没有特别明确服饰的要求,只是让他们看着顺眼就行。

现在这么一看倒觉得他们的眼光审美都是还不错的,一身休闲轻松的搭配在他气质上没有任何违和感。

江吟安跟周祈的身高差距与年龄无关,所以她开门直视看到的是白衬衫最顶层的纽扣没扣,显眼的是露出了上次的那条一字锁骨。

她眼睛轻轻地往上移了移,对上喉结的地方她定住目光,眼球的侧影里装满了喉结。

周祈被她这么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自然是很不情愿,原计划是想退后几步保持距离,可他退了好几步都仍不见江吟安能反应过来。

他叹了口气,走回原来的位置弯下腰,侧脸清晰地紧托脸上的勾唇。

下一秒,江吟安回过神后眼神惊恐地不知所措:“有什么事吗?”

“江小姐,谢谢了。”周祈轻描淡写地勾了个唇,看得出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你如果真的要谢还是去谢你的那些朋友吧…”江吟安直视他的瞳孔,“是他们告诉我才知道的。”

“嗯。”

他说完这句话后直起身就想离开,江吟安盯着他的背影又连忙叫住他。

“那个…你没事吧?喝酒伤身,以后还是少喝点。”

“我没事,习惯了。”

“……”

你的意思就是觉得我拯救你是多此一举的事情?

周祈关上门的那一刻,江吟安也重新爬回沙发上工作,脑子里的种种画面让她心难安。

明明在车上的时候她还会觉得以后可能要当舔狗,可是有点交流后就让她逐渐淡化了这份倾慕感。

周祈此时坐在床上失了神,握着的手机静得毫无存在感。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惧怕什么,对于回家后杨淮的训话他已经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可隔壁房间的江吟安他也不知道做何从的准备。

那句“女魔头”都叫出口了,况且人都还是她给亲自捞回来的,他又应该存在什么样的心里膈应。

是因为身份上的碾压差异吗?

又或是因为对于理想的光突然真的来到自己身边才无从适应?

片刻后,他收拾一下就离开了酒店,在电梯门未闭合上的那一刻他眼神中那股渺茫的留恋依旧在“405”这扇门背后的人身上。

直至周祈离开几小时后,江吟安仍坐在沙发上心无旁骛地工作,手上打字的速度从未减少过分毫。

……

周祈打开门的时候杨淮已经在书房里琢磨着他的画,粘在画板上的纸有些颜料已经全干,明显就是昨天晚上留下来的。

杨淮听到开门声后也面无表情地走出去,站在周祈面前停下,朝他身上打量了一番。

“回来的有点迟。”语气里满是哀愁和无奈。

“舅舅…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意识不太清醒就只能住在朋友家。”

“我知道,可就算这样也要有时间概念和通报。”杨淮叹了口气,“你这样一声不吭地消失一晚上多让舅舅担心不是?万一你——”

“不会的,我的酒量还是自己心里有数的,绝对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少年的眼神很坚定,语速上毫无任何犹豫。

不用解释都知道酒后严重会发生什么,杨淮也只是想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行了,我也就想跟你说说这些问题的严重性,又不是对你打骂,手攥这么紧做什么?”杨淮说着拿起周祈紧攥成拳的手,轻轻拨开。

到这个年纪的杨淮已经习惯了自由,对于打骂的事情他也是毫无想参与感。

他说过的——

周祈是个很宝贵的艺术料子,全身上下都有着能熠熠生辉的火光,他身上的少年热血皆可堪比当时年轻的杨淮。

杨淮看着他的眼睛凝视会,回过神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走开。

连同动作都能让周祈感受的沉重感,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失落。

杨淮也渐渐老了,从以前那个十几岁的少年褪化成了如今接近四十岁的边缘,但是他依旧坚信着自己能用清晰的意志搀扶周祈重回舞台的中心——那个真正被追光照耀着的中心位置。

“小阿祈。”他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抿了抿唇,“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

“你跟我不一样,我大半辈子注定是要献祭在艺术界里的。可你是我们的焦点,前途不可限量的同时也毁不了。”

周祈抬起头,细瘦的颧骨微微刮过些风,余光里的纱帘被风吹得飞舞。

杨淮坐在他的对面,后背就是黑幕静态的电视机,眼睛里的信念并没有随着风的吹响散开。

他没有遇到什么心上人,只不过是刚好在堕落的过程中遇到了光。熙和的光芒撒在身上负满荣耀,在破碎的记忆中他也见到了曾经那个骄傲的自己……

“会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在你的世界里时让你觉得熠熠发光,你越想奔赴去触碰,结果总会是白费力气。”

除非,她亲自来到你的面前救赎你,那一刻才是赢的初始。

跟杨淮谈了几个小时的内心后,他又去找了新的画图工具,接着就是连着十几个小时的沉浸绘画。

周祈时而会站在小阳台的地方拉琴,悠心悦耳的琴音晕染在空气里漫散开,阳光挥洒在他身上都觉得满是荣光。

他慢慢察觉到了种在舞台上重来没有的轻松感。在舞台上他必须小心翼翼地确保演奏过程中的顺利,身体上也会难免产生紧张。可在小阳台里他可以迎着风自由发挥,随便传出一首乐曲都会被邻居夸赞。

不知道是不是欣赏范围太过于狭小,即便是一首他们选择不出美妙的曲子,对周祈的眼神里都有种吹捧和倾慕。

他们不是不懂琴,只是不了解拉琴者此时的内心,所以对一知半解的曲子也就只有顺应吹捧。

倘若是江吟安呢?

她懂琴更懂意,对于音乐艺术都有一定的主观,欣赏出的审美自然是跟别人与众不同的。

那天晚上,江吟安坐在观众台往舞台上瞩目,在周围嘈杂的环境中她只是浅淡地举起高脚杯抿了口酒,却成为了最突出的中心。

就好似她的每一次高冷都惊艳到他的内心,仅仅见面四次就让他差点沦陷。

感情升温的初始就是,成为彼此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