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昭告

自临安一战妖雨,震动四方,黎元苦邪祟久矣,庙堂之中经此便有朝臣心生扶持玄门之意,遂联名上书,求得天子下诏改庐江行宫为学府,召集天下玄门汇聚一堂,广收弟子,以昭道统,以全九州,是谓须弥。

学府成立,统筹玄门各方,扶定大小祟乱十余起,功绩显著。然学府运作次年,番邦忽然大举入境,商河酆氏叛离道统,与敌军里应外合,火烧须弥学府,杀伤同道无数,此等行径人神共愤。

祭酒小楼中,夏敬峰回忆着自须弥学府成立以来的过往,缓缓落笔。

“宗主大人,”此时一名夏氏弟子走进来,恭敬地施礼道。

“北境动向如何?”夏敬峰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继续行笔书着。

“商河酆氏叛离当夜,番邦骑兵果真趁夜奇袭,仅仅一日之内,就连下六城,”那名弟子禀报道。

“纵使番邦奇袭,王师也不应如此不堪,”夏敬峰似有些不相信,却也未停笔。

“禀宗主,听闻番邦此次突袭时,还随军带了不少虎豹熊罴,并驱使这些猛兽攻城掠地,”夏氏弟子解释道,“据流散的军民所言,这些猛兽之中还有很多从未见过的怪物。”

“莫非是异兽?此等南蛮伎俩竟被番邦学了去,”听到这里,夏敬峰笔下一顿,但又马上疾书起来,“番邦如今攻到何处了?”

“已南下至唐州一带,”那名弟子回道。

“有异兽相助,番邦这几日攻势竟然无有进展?”夏敬峰心里估算了一番,番邦军队如今停留的位置应与第一日的失地无甚差别。

“据说是有一位楚大侠甚是神勇,不仅有法打退那些猛兽,还收拢各部残兵,截断番邦粮草,这才拖延住了此次突袭的攻势,”夏氏弟子道。

“楚…雁南…”夏敬峰停笔缓缓抬头望向窗外,思忖片刻后问道,“校场那边都备好了吗?”

“禀宗主,已经准备完毕,”夏氏弟子施礼道。

“好,召集玄门各家前去校场,本祭酒有要事宣告,”夏敬峰神情严肃地缓缓点头。

“是!”那弟子躬身施礼,遂退出门外。

“玄门终难置身事外,”夏敬峰低眼扫向方才所书之文,眼中掠过一道寒光。

历经与商河酆氏的对决,校场边界的木质围栏已完全被焚成灰烬,不过校场之上本就空旷,清理起来也不算费时费力。

接到祭酒召集之后,学府中的玄门各家弟子已是聚集在了校场,自然大多伤员还是留在了医馆那边,但其中也不乏伤势较轻者前来一探究竟,反倒是苍梧陆氏仅仅是由轮换休息的三弟子前来,而陆南星就在其中。陆香薷不在学府的这段时间,陆南星一直试图扮演她的角色,虽不及陆香薷那般将宗门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但也不至于让医馆陷入混乱,而陆氏弟子对于这位性格强势的同门的指挥倒也未表现出太多抵触。

“这种时候叫各门各派来,究竟要宣告什么要事?”陆南星似有几分不耐烦,而跟在她身边的两位同门见此全都沉默不语,似乎不想惹恼她。

不过这样的疑问也在各门各派的弟子之间激烈讨论着,直至一队夏氏弟子携灵偃匆匆进入校场。

“诶,泰山夏氏来了!”

“怎么没看见祭酒呢?”

众门派虽有多种疑问,但随着前来的夏氏弟子越来越多,校场之上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不愧是泰山夏氏,就算遭受商河酆氏突袭,也还能保存有这么多弟子,”陆南星自言自语地低声一语。

先行抵达的夏氏弟子径直前往校场北侧,各门各派自然不敢阻拦,纷纷让开一条道路。而夏氏弟子在北面站定之后,便立即齐颂法诀,随后一座高台自平地缓缓升起。

当高台筑起之后,两道身影也随即出现在上面,其中一人是泰山夏氏长老夏叔渊,而另一人正是须弥学府祭酒,即现任泰山夏氏宗主夏敬峰。

“祭酒来了!”自然高台下的众人马上就发现了。

“他是什么时候上去的?”陆南星见此这不由咋舌。

“肃静!祭酒大人有要事宣布,”夏叔渊最先上前一声高喝,在看到台下各门各派的修士目光齐齐汇来之后,才恭敬地退到一旁。

此时,夏敬峰也走到了高台边缘,面向台下众人,从袖中取出一只折子,缓缓打开,而后朗声宣读道:“道历三千九百零二岁秋,臣须弥学府祭酒夏敬峰,昭告天地。”

“赶上了,赶上了,可算是赶上了,”校场外围,孔穷北拄着木杖匆匆而来。

“孔道长,你慢点,”杜夫人连忙搀扶着他,甚至都无心照看跟在身边的杜若。

“昔者昆仑悟道而开玄门,镇恶守宁,维护四方,我中国道脉延绵,尽数天下,南蛮北狄之凶逆,西戎东夷之冥顽,”夏敬峰宣读着折子上所书之文,然而台下已是一片哗然。

“祭酒这是在读些什么啊?”

“对啊,不是说有要事宣告吗?”

各门各派的修士显然不理解学府祭酒所言,议论纷纷,唯有白长庚、白纻歌等天水白氏的一众弟子神色凝重地沉默不语。

“娘亲,他在念些什么啊?”杜若也怯怯地拉了拉杜夫人的衣角问道。

“这……”杜夫人也只得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这是…莫非是檄文…”然而此时的孔穷北却是浑身轻颤。

“今有狄夷孽篡,窃夺天衡,恃凶纵祟,阴图中原而制九州,倾覆社稷而乱道统,滔天泯伦,涂炭苍生。金瓯有缺损之难,山河有蒙尘之险。猖狂贼寇者,番邦狄夷,为虎作伥者,酆氏众徒,”夏敬峰忽然声辞俱厉,似在抒发愤慨。

“说得好!商河酆氏简直丧心病狂!”陆南星听罢拍手称快,而这一句回应也激起了众修士的愤恨。

“是啊,那商河酆氏居然对同道痛下杀手!”

“学府平日待他们也不薄,那些白眼狼居然忍心杀人放火!”

“就应该将这帮贼子千刀万剐,枭首示众!”

兴许是见到苍梧陆氏弟子表态了,各门各派的修士也开始吐露心中的不快和对商河酆氏的恨意。

“丹宸累卵,黎元罹难。黄河涛涛,问忠良之安在?泰山巍巍,召义士之愤发。承袭道脉,誓诛奸邪,”至此,夏敬峰将折子合上,骤然向台下高呼,其实折子上的内容早已熟记于心,眼下他想要看到的是各门各派的反应。

“对!誓诛奸邪!”白江鹤终是压不住心底的情绪,举臂高呼。

“江鹤!”白长庚略带警告意味地侧目看向自己的师弟,白江鹤见状不禁哑然,只是眼中的不解与愤怒却未减分毫。

“承袭道脉!誓诛奸邪!”

然而,白江鹤的话语已是被周围的修士听见,见到有天水白氏弟子也出声呼应,众修士也纷纷高呼起来。

“终是…终是要…”看到这一幕,孔穷北已是颇为激动,甚至抖动的双手在不觉间将木杖甩了出去,而后忽觉胸中气血翻涌,随即眼前一黯,身子也不自主地向前倾去。

“孔道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若儿,若儿,快去叫医馆的人来!”杜夫人见状也慌了神,连忙去扶。

高台之上,夏敬峰望着各门修士的反应,不由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待到群情激昂之时,便振臂高呼。

“守苍生于中原,振道统于九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