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药,尾尾觉得自己有些晕乎乎。
“你怎么喝完了?快去给我熬一碗新的。”雪海边说边一个手切打晕尾尾,趁着夜色将至,越过高墙出门去了。
另一边,从齐王府牢房出来的林原带着林中原的尸首,叫了管白事的人,将他埋在了凌绝阁附近。事情忙过去时,已经很晚了。林中原死在身边,他至死只是说了三个字,凌绝阁。
想他毕生心血之作就是凌绝阁罢,所以至死也再提一遍。天地间,已永失吾兄长。如今自己也没甚好去处罢,要去何处。雪海现如何了?要去找她吗?蛊毒开始在啃食着他的经脉。
算了,眼前苦要解。林原回了医馆。这次,医馆竟然还亮着烛火。他敲门,“大夫?”
来开门的是雪海,明明两人只是隔了一日未曾见到,却恍若隔世。林原愣了只一会儿,雪海道,“你来了,快进来。”
把医馆的门关上。林原走进来,大夫见这两人都到了,便道,“还知道来看看病人,看完了快带他回去吧。这是药,两天上一次,多上几次便没事了。”
“谢谢大夫。”谢忠接着药谢道。
其实雪海也刚来,她来时谢忠也醒了,他现在勉强能走动,他见二人不怎么说话,问二人,“还能回去吗?”
大夫还想着他是被赶出齐王府的,“你还想回去,年轻人,听我一句劝,把伤养好,去好好营生吧。”
这些话每个人都觉着像说给自己的。
“好,大夫。他们结账了没有?”谢忠慢慢走过去问大夫。雪海一个手刀打晕了大夫。
“凌绝阁是回不去了,回九幽河吧。”林原看见大夫倒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案上。
“九幽河?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去九幽河?”谢忠尚且不知道二人在九幽河的境遇,不过他想起来了什么,“对了,你和沈端都是玉逍遥弟子,可以回九幽河。”
“我不走,”雪海道,她从怀中拿出一张药方来,这是她自己手抄的一份,她把药方递给林原,“我在汴京还有许多事要查。这是御医给蛊毒开的缓解药物的药方单子,按时服用,蛊毒便不会发作。”
“你不跟我们走?”林原接过了药方,眉头紧锁,他刚刚还在强忍着蛊毒发作的疼痛,在见到雪海时,都慢慢消退了。
“不了,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雪海道,她望着眼前的二人拱手,“此一别,山高路远,难再相逢。好好保重,我先走了。”
“雪海。”
身后有声音传来,雪海停止开门的手,转过头来,林原眼色终于不再冰冷,他往前走了两步,这是他现在只能走到这里了,恩怨与是非隔在中间,宫墙与江湖也隔在中间,他道,“山高路远未必不能再相见!你也保重!”
又冰冷又温暖。一时间冰冷的心头暖意上扬,她愣住了一会,点头道,“好。”
门关上了。雪海在茫茫夜色之中走远。
此日晨时,阳光熹微,枫叶荻花秋瑟瑟,林原带着谢忠先找到沈耐和叔机,救出邱山君,沈耐不走,那便与谢忠、叔机和邱山君再一同踏上返回九幽河的路。
不久,朝廷已经大肆彻查了宁王的事,雪海找不到鬼魅的尸首了,便在一处山水好地给她立了个衣冠冢,也算是报答师恩。
此间事了,朝廷还是开始了恩科考试。皇帝祖父赏赐了她一个京城的大园子,打理了一个月,雪海最近慢慢搬进了自己的大园子,挂上了南乐府的牌匾。皇后还想要她住在皇宫里,但雪海以打扰她礼佛拒绝了,说不住宫里也常常去看她拒绝了,皇后便赏了她可以随意出入宫门的令牌,还分了一些嬷嬷宫女给她府里,雪海不便再每日在府中习武了,只能少练一些,去宫里找祖母,皇后不忍闲言碎语扰到她,特意下旨再提往事之人当诛。从此她也算过得耳根清静,除了去宫中,其余时间常常换男装出门去,出门久了,便也逐渐成为勾栏瓦舍的常客。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雪海正坐在瓦舍高楼畅饮,便听到锣鼓声巡街而过,周围人都说,“快看!今儿可热闹了,来的人是今年高中的状元、探花、榜眼。”
听着锣鼓声漫天,雪海从高楼掀开帘子往下望去,红彤彤的一片,状元是位六十岁左右的老头,榜眼看上去是位三四十左右的世家子弟,只有探花,是位年轻俊俏的后生,是张敖。他跟在状元身后,不刻意张扬,也不过分遮掩,不过运势上来,他身姿挺拔,面色姣好,只要在那里,其实就已经吸引一众目光了。
到现在,雪海都未曾明白宁王为什么要杀张敖,难道是其他人的旨意?不会。也可以去问问齐王叔或者皇爷爷,但她不想与他们讨论这件事,想来只有宁王才能调得动林中原、段平亲自出马。与其多想,不如亲自问问这位新科探花郎。
至此,在张敖授官之前,他都暂住在官方的行馆。有些朝中的势力也会在这个时期想要拉拢状元,探花、榜眼和其他新科进士。
然而刚下楼,就有三两个人拦住了她,“姑娘,我家小姐有请。”
“嗯?”雪海不明所以,她好似还没有与某位小姐结交闺中之情。
“姑娘,我家小姐说她姓沈。”拦住得人见她犹豫便道。
“请带路。”雪海摆手。是沈耐?她还活着。她不是在宁王府吗?她早就出宁王府了?现在雪海对沈耐的感情也很复杂,她和师父是情敌,她哥哥却又在齐王手下做事。
带路人将雪海带到离瓦舍很近的一家酒楼,上了二楼带路人便退下了。
酒楼外旗子飘飘,秋日的风也带着凉薄之意,吹动着窗户帷幔。
一身女装的沈耐见她来了,略笑开,“南乐郡主,请坐。”
“不知沈姑娘找我来有何事?”雪海入座。
“你不必太谨慎,你既然信任我沈耐,之前告诉我你是谁,我也告诉你,我亦是旧人。”沈耐拿出之前给雪海的那块玉佩来,她已经从兄长和林原那里听到过她的事了。
“这块玉佩我不是还给沈大侠了吗?”雪海看着玉佩,心下已经知道他兄妹二人已见过面了。
“是兄长找到了我,把玉佩还给我了。”说着,沈耐把玉佩放在雪海温润的手心。
“这是为何?”雪海不解。
“说来话长罢,”沈耐顿了顿,继续道,“三年前,先太子造反案,牵连甚广,先太子太傅沈珏也被满门抄斩,而我是她的女儿。只是年幼便与堂兄在江湖中历练,所以才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