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悲哀的离别

2012年,秋末时分。

那是庄铭这辈子无法遗忘的一个痛苦事件。

“庄铭……”

“什么事啊?”庄铭朝机房那头应道。

“经理找你。”

“啊?经理找我干嘛?”

“我怎么知道。”

庄铭忐忑不安来到经理办公室门口。他无奈叹了口气,心想道:“该不会是因为我上次太冲动了,经理才叫我的吧!不会真要开除我吧!”

庄铭没谱敲了敲房门,扭动门把手走进了经理办公室。

“你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啊?”

“啊?我,我手机静音了,怎么了吗?经理。”

只见经理表情流落出一丝丝伤感。这伤感的模样,还是庄铭第一次见。

“经理,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赶紧打个电话回家,然后去跟部门主管申请一个月假。”

“我干嘛要突然请假啊。经理,是不是我哪做的不好啊,要是因为上次……”

“庄铭……”经理突然严肃。

庄铭被经理的严肃脸给震慑到,好像经理的语气带着很沉重的忧伤感,又好像不是开玩笑。

“你妈住院了。”

那天,庄铭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一个与时间赛跑的故事,这种情况又跟上次一模一样重现在他身上。父亲也是因为生病才走的。庄铭当时还在外打工,回去的时候,父亲已经离开这个世界,永远的离开了他。

这一次,他开始感到惶恐不安,生怕自己母亲也会像父亲一样。从深元回到港城最快也要4到5个小时。身上没有钱的他,只能找经理借了1000块。经理无奈借了1000块钱给他。庄铭回到宿舍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就直奔汽车站去。

半路上,庄铭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自己的二姨。

“二姨,我现在去汽车站了,我今晚就能到港城,我是直接去医院吗?”

“对对对,你赶紧的,你妈现在很严重。”

“好好好,我会尽快的,麻烦二姨您帮我多看看。”

坐上通往港城的汽车,在车里的庄铭几乎都无法让自己那颗躁动的心情沉静下来。他太害怕再失去。他想,是不是自己平时说假话太多,老是骗人,老是吹牛,所有报应都落在自己家人身上。以前他不信这个,但这次母亲的状况,让他没办法不相信这些。

庄铭祈祷上天:怎么样都好,什么报应都好,都只落在我一人身上就好。麻烦天神大人保佑我妈妈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我妈一辈子都没享过福,苦了半辈子,她还在等我赚钱养她呢,能不能别再整蛊我了,我真的玩不起了。我以后再也不撒谎了,真的,我发誓。

似乎这个誓言,天神大人并没有听到。

庄铭回到港城人民医院已经是晚上9点左右。但一切都晚了一步,庄铭刚到母亲住的病房,病房里站着的是二姨和二姨家的孩子,还有几个他不太熟悉的远方亲戚。

庄铭一直记得,母亲当时的头部盖着一块白色绸布,整个身体都没办法看见。庄铭不敢相信这一切,他觉得母亲可能睡着了。庄铭小心翼翼走了过去,而在那些亲戚中只有二姨在那掉眼泪哭泣,其他人则是一脸冰冷的低着头,感觉像是在哀悼。

庄铭用手慢慢掀开绸布,母亲的容颜亲眼可见,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白皙,闭着双眼,好像生命已经终结了似。

“妈……妈……”庄铭带着抽泣的声音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微抖,好像要忍不住大哭一样。但他就是使劲强忍,绝对不能在这群亲戚面前大哭。上次父亲离世的时候,他哭得像个小孩一样,完全不知道有一天,如果在你的生命中,你最重要的一个人离你而去,而且永远都不会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竟然是这么的难过与痛苦。

亲戚们帮忙将庄铭母亲的身后事办妥后。他带着妹妹跪在家里母亲的灵位前,旁边是父亲的灵位。那一刻,他终于绷不住,眼泪哗啦啦从眼眶里溢出,嘶声裂肺的哭道:“妈……你为什么要把我跟妹妹抛下,为什么要离开我们……呜呜……”

妹妹听到哥哥的哭声,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妹妹还年幼,不知道失去亲人的感受是什么样的。但她能感应到哥哥的哭声带着疼痛。

失去了父母。永远跟父母隔离在不同的世界。庄铭终于体会到了。以前,他觉得父母在,自己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父母不在,好像自己要直接面对生死。以前,父母老是对庄铭不停唠叨,一直说一些他不爱听的话。但现在不一样了,以后不会再有人这样对他唠叨,也不会有人在乎他了。因为,最在乎的两个人都已经离他而去了。

在家待了半个月多。庄铭受过伤的心情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恢复。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母亲留给他最后的钱只有10万块,还是母亲很辛苦在餐馆给人端菜和洗碗赚来的。

母亲辛苦了半辈子,一点福都没有享受过。家里的重担总是压在母亲身上,妹妹读书要钱,而庄铭因为老是在外装面子,老是买很多很贵的衣服和鞋子。本来,他打算在下个月发工资先不给家里寄钱,打算在外租个小单间住,房子都已经看好了,每个月700块,而且还包宽带,房子是精装修的,气派的很。但现在,他脑子里那种爱炫耀的想法逐渐消失。

这时,经理突然打电话过来。庄铭不敢再让手机静音,生怕自己又再错过什么要紧事会让自己后悔。

“喂,庄铭啊,你妈妈怎么样了?”

“……”

“庄铭?你听到吗?”

庄铭一听到妈妈两字,那股埋藏在心里深处最伤的痛,一下又席卷过来。他在忍受,但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流出,他强忍抽泣的声音,对着手机里应了一声“嗯。”

“你没事吧?”

“没事。”

“你妈妈怎么样了?情况还好吗?”

“不好。”

“情况很严重吗?”

“……”庄铭强忍哭泣声,但心头那股疼痛一直在不断瓦解他,让他没办法继续忍着,眼泪不停流出。

“需不需要帮忙啊?”

“不用!”庄铭抽泣道。

“你没事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经理……”庄铭缓和了一下心头沉重的闷气,强忍的抽泣声不断放大,“我妈……我妈走了,我以后没有妈妈了。呜呜……”

“庄铭啊,节哀顺变。”

“我不想节哀,也不想顺变,我不想变成孤儿,我还没挣到钱给我妈买大房子呢,我妈还没有享福呢,我还没带我妈去北林玩呢,我还没好好给她尽孝呢,我还没有找到媳妇回家让我妈看一眼呢……”庄铭边说边哭,一直在憋着自己难以冷静的抽泣声。

“我知道,我懂你的感受,我妈也是走得早,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

“经理,你妈妈是在你几岁离开的?”

“啊?我那时候刚好30岁。”

“我妈走的时候,我才22岁。我为什么要在22岁就失去妈妈,为什么老天不能让我妈妈活得久一点。是不是我不听话,老是说谎,说假话,总是骗人,报应才落在我妈身上,为什么这些报应不让我承受。我妈身体不好,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些不该承受的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