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笑斩异人首

舆马经行处,落雪萧瑟时。

秦王名唤北磻,家谱往上倒十代,其先祖乃是昌太祖的亲哥哥。百年磨灭了英雄余威,今之秦王唯有一气留存。

西凤的马车走到秦地的边境上,北磻便走出城门来迎接,但见他眉上端着雪,似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马车上下来的人一袭黑衣,腰间挂剑,举止优雅。北磻随即躬身行礼。

“先生要的人,已经从百越府迎过来了。”他对西凤道。

“可是杜益和董胤?”

这二人在百越小有名气,人称“杜琴董听”。去年入京欲在会试中惊艳四座,不料陆公早已有内定人选,两人都空手而归,愤懑不平。

“正是。”北磻应道。

西凤微微一笑:“殿下身边有如此多的有才之人,是件好事啊。”

天下壮志难酬之士,一半是晓风轩中的食客,另一半则聚集在了秦王座下。

北磻垂眸笑而不语。

“陛下亲信陆公,殊不知这是在身侧颐养祸患,我等虽不是庙堂之流,陛下有难时,仍需担起清君侧之重任啊。”西凤笑道。

秦王只道:“先生所言甚是。”

岁月流光,顾盼间去者多矣。

天地再一年春,天子设宴,信使迟迟送信来,报秦王患病不便来长安。北正明对秦王宴请才士一事略有耳闻,随即叫监察史到秦王府看看秦王不来赴宴是何意。

北敬派出的这两名监察史,一个名叫长孙巩,一个名叫项敏,皆是聪颖忠义之辈。两人扮作书生,自称是会试落榜,听闻秦王广纳贤士,于是前来投奔。西凤仔细打量了二人,随即答应了。

两日后秦王设宴,长孙巩、项敏虽初来乍到,却被西凤邀请赴宴,坐到上席以为尊。

彼时西凤身着黑色礼服,腰间环赤色腰带,身侧佩长剑。他腰间那只腰带束得颇紧,勾出他柔韧的腰臀。

秦王于是笑盈盈地对身侧的长孙巩道:“长孙兄可知西凤先生有‘襟旺八子’之名?”

长孙巩不由得轻笑:“我不知。西凤先生如此端庄之人,怎么会有这种俏皮的绰号?”

“先生的身姿,不比女子更胜?他若是我的人,我定会赏他无数条襟带,日日不重衣。”秦王心虚,悄声对长孙巩道。

北磻身侧的人哑然失笑:“这绰号,是殿下为先生起的?”

秦王摇了摇头:“最初是太子殿下这么说的。”

长孙巩见他不知,便解释道:“‘襟旺八子’与‘金王八子’同音,太子殿下想说的,怕是后者吧。‘子’为敬称,‘鳌’与‘鳖’字相像,‘鳖’俗称为‘王八’,所以这‘金王八’怕是指的‘金鳌’。‘金鳌’又是何物?贪狼星降世之生。相传唐将郭子仪便是贪狼星降世,平定安史之乱,立下汗马功劳。太子殿下虽是开了个玩笑,但这话本意却是赞誉先生的。”

秦王恍然大悟:“这话竟是此意,是我愚昧无知了。”

两人正说着,乐师忽然敲起鼓、吹起笛,奏起音乐来。琴瑟争锋,鼓声急促,北磻一听就知道这是西凤要的曲子。

随即便见西凤拔剑出鞘,与乐声共舞起来。步履轻盈,收放自如,环身之气震悚惊鸣。

燿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一时间四座皆惊艳,案上美酒佳肴悉失色。

乐声和缓,长剑入鞘,衣袖垂落。

乐声止息,致礼四方,众人喝彩。

西凤行至自己案前,为自己盛上一杯酒,敬四合宾客,畅饮三杯。饮罢,又满上杯中酒,遥遥地敬了秦王一杯酒。北磻也回敬一杯。

随后他又盛上一杯,行至秦王身旁、两位监察史面前。长孙巩、项敏端杯也随即起身。

“二位奉陛下之命,自长安远道而来,辛苦。”西凤眼含笑意道。这一语落下,长孙巩和项敏的动作都停滞住了,敛声屏气,眼神越发谨慎。秦王也大惊失色,只是默然不语,斜过眼睛来看西凤。

只听他道:“这一杯酒,我敬二位监察史大人,也敬陛下。”言罢,仰头饮下杯中烈酒。

长孙巩与项敏迟疑片刻,也随之一前一后倾酒入喉。

只听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西风手中的酒杯摔倒在地上,那双强劲有力的手攥住了腰间佩剑的剑柄。旋即手起剑落,长锋饮血,率先举杯的人垂首,颈中炽热溶于凉酒。

项敏定睛一看,顿时惊得将酒杯丢在地上。一摸脸,又吓得摔倒在地。

华丽的礼服上染满了故者的悲怆。

四座皆惊恐,有人拍案暴起,有人转头静默。四面的门都有持刀持枪的护卫严守,席间义士皆被按压在地,西凤站在这被钳制一片的混乱之中,面不改色。

他拢了拢衣袖,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信物交到项敏手中。项敏吓得双手颤抖不已,好像马上就要把手中的东西丢出去,却还是克制地保护着故者的仪容。

西凤面色平静地向后退了一步,恭敬地向项敏深深行了一礼:“烦请项大人转告陛下,秦地已是秦王国土,大昌天子自今日起无权过问。”

言罢,他转向愣在一旁的两个护卫,眉头一蹙,厉声道:“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