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殿试开风雨波澜起(下)

关于怎么在龙椅上面睡觉,崇祯是有一番心得体会的。下面的声音不能太安静,因为那些清流们一旦安静下来,就说明该散会了。当然也不能太吵,太吵可能是几波人打起来了,赶紧逃命吧。

这伙子文人虽然骨子里都是最纯粹的贱人,骨头外面硬,可里面不用碰都是软的,但表演起来忠臣良将,却个顶个的都是资深表演艺术家。比如那个活尸魏藻德,还有那个苟屁一样的钱谦益,还有那个都不能提的袁崇焕,现在想起来他们当年的忠臣样子,崇祯都能气的半夜睡不着觉。

这倒是真事,一次吃晚饭的时候史湘云提了一嘴袁崇焕,气的崇祯当场就和她打了一架。

中原出身的大臣们纷纷垂泪,东北出身的大臣有些扭头就走,而下面那些未来的重臣当场就知道该怎么写才能让陛下满意。崇祯也不知道睡了多大一会儿,就被康亲王的声音吵得朦朦胧胧,悠悠转醒。

“时间有的是,再想一想,不要急着交卷。”

“回王爷,听说王爷在内阁每日批阅奏折都在数千字,圣上批阅奏折可比万字,字字都切中肯綮,鞭辟入里,和陛下想必,臣已经算是慢的了。”

崇祯一听这声音直接就气醒了,他就只看见王士元那个傻子一脸嚣张的抖落着自己的卷子,还更加嚣张的四下扫视,头都快昂到天上去了。这简直是料定了自己会给他个状元,崇祯差点就气的把脸前的香炉开了这不孝子的脑壳,这孩子当年性子那么闷,怎么现在转了性了。

康亲王难得硬气一回,小声训斥道:“放肆,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同天子相比!”

“追比圣贤,原本就是读书之人的愿望。”

“这……”

一句话给这些大臣都给堵住了,遏必隆的脸色差的可怕,崇祯也只好挥挥手,苏克图马上上前,将卷子拿下。先浏览一遍,看看有没有冲撞,这才恭敬的摆在了龙书案上。

玄烨虽然想直接给他一巴掌,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苏克图便小声驱赶:“好了,快退到殿外厚着吧,陛下还给你们准备了酸梅汤。”

“臣告退——”

王士元简直潇洒,一施礼就跑路了。但和这小子这样子有恃无恐的可没有几人,差距最大的就是吴璐奇,他简直紧张的要死。或者说,他当真是要死了。

按理来说他学问稳压王士元何止一头,就连崇祯看了他的会试卷子,都深感此人思维深厚缜密足以登堂入阁。只不过他的危机感太深,以至于殿试之前他不知道托了谁的关系,竟然能给苏茉儿送上二百两银子,就为了在阅卷的时候能说两句好话。

看着这小子昏昏沉沉的样子,崇祯便摇摇头,开始看起来自己这个朱三太子的卷子。

“圣朝之祸,在内在外,在南在北,在东在西。在内,入关不过二十余年,大乱未治,圈地乱国,人人自危,饿殍遍野,饥馑之徒揭竿而起,短褐之辈化为流贼,内祸之本也。”

“西南土司,自明成祖以来便屡屡举兵,以至于交趾自立,至今未归。群山烟瘴之中部族林立,与暹罗缅甸等国交通,而远迈圣朝。更有与诸葛丞相古约,鄙夷圣朝,久久不愿归附。如云南木府,大小金川等,用兵难克,抚恤难得,为国之烂痈,病溃而祸国,此为西南之祸也。东南东宁至今有郑经盘桓,与东瀛交好,康熙三年便猛攻金门厦门,昔郑成功更是围攻南京,如今多年经营,兵威南直隶。此东南之祸也。”

“昔年吴三桂矫诏杀永历帝,便引发天下震荡,现在南方数省膏腴之地皆为此三獠所具,拥兵数十万,称霸一方,甚至执行募兵,铸造钱币。然三藩皆为二臣贼子,前明何等优待,而后诛杀前明宗室,皆在世人眼中。陛下何等圣明,昔年成祖同辽王靖难之变历历在目,而燕王辽王二国之威,尤逊于三藩。然而城破国灭,何不唏嘘乎?此南方之祸也。”

“蒙戈诸部落,除内外旗,仍有西北之准噶尔、噶尔丹、喀尔克三部,青藏之和硕特、土尔扈特等部,兵勇憢悍,将士用命,前明便是大祸。倘若入寇嘉峪关,关内之兵远迈,连省之饷难筹,此西北外患之首也。”

“攘外必先安内,方今之计,以整顿吏治、修改官制、弥平地域矛盾为上……以抚代缴安顿东宁,然不可仿朝鲜之例,或有南北朝之嫌……治理黄淮,以重振偌大华北之粮仓……而后择取实际,除灭三藩之割据,涤荡内廷之祸端……至于蒙戈诸部落,仍需国家大定,兵精粮足,步步为营,以时间换空间,以空间换胜利,以国力消耗其根本,以旗营驻扎代替流兵,不求一时之功,但求万世之业……”

崇祯还想要继续往下面看,忽然听见一声呜呼,一道闷响在整个太和殿里面传了又传,让几乎所有人的手边都为之一颤。康亲王连忙看过去,这才发现这吴璐奇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崇祯连忙叫了太医,给他灌了一剂绿豆汤,这才解了他气急攻心。

“不要急,慢慢想,慢慢写,殿试从来没有规定过时间。”

这吴璐奇给众人惊了一下之后,崇祯也放下这三儿子的卷子,开始巡阅考场。但祸不单行,在午门之外,一封八百里加急,在传令兵的呼号之中,进入了紫禁城。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内阁留守官员不敢怠慢,连忙劫了下来,呈给了新上任的内阁首辅鳌拜。鳌拜一看,这正是前几天就来过一次的六百里加急,不过严重如此,他也不能轻易处置,便立刻叫了几个侍卫,往太和殿走去。

“鳌相爷?您怎么来了?”

兵部尚书还没施礼,便被鳌拜打断:“速速让康亲王和遏必隆索额图出来,苏克沙哈就不必叫了,只说东南兵报。”

“遵命。”

不到三分钟,重臣们便都出来了。遏必隆接过信封之扫了一眼便说:“这已经是南京的急报了,上一次还是厦门,这个速度不平常。我们没有朱批不能开八百里加急,但陛下一意监考,如何办,还请康亲王定夺。”

“等。”杰叔没有丝毫犹豫,便对旁人说道:“传豫亲王鄂扎立刻进宫。索额图,你这就带着我的腰牌进入后宫,将此事禀报太皇太后,至少请太皇太后移驾养心殿。遏必隆相爷,您立刻前往兵部清点可用之兵。首辅大人请去户部清点各省钱粮和漕运情况。殿试结束之后,我们和陛下在养心殿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