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吗?
那一瞬间班杰明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觉得活着原来是这样一种美好的状态,如同苏醒于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班杰明现在趴在泥泞腥臭的地面上,像条死狗一样连裤子都尿湿了。他痛哭流涕着,却仿佛迎接新生。
就像被狮子盯上眼看獠牙就要刺穿班杰明的脖子把他整个头颅咬碎时,他却成功脱险了,如果不是他还年轻体壮,恐怕那小心脏已经受不了负荷直接把他给送走了。
而猎人就站在身边,手上是那大口径的猎枪,总而言之……他现在真的安全感十足。
说真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那是两个如同上帝一般的剪影。他们双双踢开了铁门,就这么站在了班杰明的面前,如流星燃烧的火焰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也就是这么个瞬间,班杰明回想起他的爹妈,就像失去庇护的孩子渴求父母那般。
男人和女孩浑身浴火,伫立如若神祇。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太及时了,真的太及时了……只要晚那么一瞬间他们都得死,等等,他们?莲娜!?
班杰明忽然想起来什么,手里那冰凉的小手还被他死死攥着,他鬼使神差的居然扛下了全身刀割一般的疼痛窜了起来。
随后像个傻子一样跪在女孩身边,拼死用手帕堵住那巨大的伤口,嘴里不停嘀咕着莲娜都怪我,是我的错这种没用的窝囊屁话。
他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即便他现在又惊恐又难过,就只是重复着把那手帕摁在伤口上,笨拙的动作像极了犯错的孩子。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堂堂一个贵族少爷居然比女人还能哭。
“喂,你再摁着她可就真死了。”
亚伦一手拄着刀剑,一手搭在艾丽儿肩上从远处慢慢地走过来,他脸色苍白,现在的状态简直糟透了。
听到这话班杰明条件反射一般缩回了手,接着他又死皮赖脸的搂住亚伦的腿,糊了一脸鼻涕,“快……快想想办法啊!莲娜她……她”
“行了行了。”亚伦一脚踢开他,蹲下身先查看一下女孩的伤势。
鲜血顺着腹部蔓延到外侧几乎快要干涸,扭曲的伤口是被触肢化成的刀刃所贯穿。说实话,受到这种几乎是致命伤她还能活着真的挺离谱的。
但亚伦关注到另外一个点,他注视着女孩腹部的可恐伤口与蔓延的鲜血,心里奇怪这么大的伤口居然在短时间内就停止了出血。
艾丽儿来到他身边,蹲下身轻轻的用小刀割开黏附在伤口边的衣料,清理了一下血痕,最后敷上一张干净的手帕。
其实侦探和助手能做的也很少,他们毕竟不是医生,更何况身负圣血从来都不用担心伤口感染和出血而死这种小伤。
除非是瞬间的伤害和持续战斗直到筋疲力尽,或者直接破坏大脑和心脏,否则沸腾的血液将一直疯狂自愈,并且越来越快。只不过这是用寿命换来的……
猎人就是这样一种量产的消耗品,就像锈蚀的刀剑一样,最终也免不了被丢弃的时候。
艾丽儿收回刀准备站起身找找哪里有路可以走,现在他们还是要赶紧找路离开这个鬼地方才对。
可是这时她收回的手一滞,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啊不是,她一定是太累了……居然都出现幻觉了。
随后亚伦也发现了不对劲,他神色奇怪的看了一眼像条死狗趴在地上痛哭的班杰明,又抬起头看了艾丽儿一眼。
这是一个绝对不能忽视的问题——莲娜的伤口在不断愈合!
侦探和助手又对视了一眼,最终确定这并不是被野兽侵蚀出现了幻觉,而是真的。
这一瞬间,他们忽然有点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了。亚伦干脆一把拽走盖在伤口上的手帕,却猛然发现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那刚才看到伤口已经开始干涸也并不是不能理解了,难不成莲娜·法尔西也注射了圣血?
短暂的沉默令现在的氛围有点尴尬,班杰明虽然趴在地上,但他也在时刻关注莲娜的伤势。
现在亚伦和他的助手忽然停下来一副好像见了鬼的样子,让他也猝然紧张起来。
“出……出什么事了?”班杰明靠近了二人,有点不确定的问。
“法尔西家族……”
根本没人在意班杰明说了什么,艾丽儿低头思考了一会随后猛地想起来什么,她握着莲娜慢慢恢复血色的手,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在心底涌动,
“莲娜是法尔西家族的后代,也就是说她身体里流淌着该隐血族的血,强大的血统为她提供了最大限度的治愈,所以才呈现出现在这样……”
亚伦站起身,扫视着黑暗里的一切,腥臭的气息逐渐减弱,或许他们真的来对了地方,
“这推测虽然有点牵强,但现在显然没什么别的原因可以解释。约德曾经提到过她的该隐血统很稀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说真的有点出人意料了。
先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吧,约德的委托干脆就丢掉,小命要紧。”
从铁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上,侦探的思维开始逐渐清晰。
从始至终他都以为这群黑帮只是群乌合之众,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藏着这种大家伙。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烧焦的野兽尸体。在最后的关头火蛇顺着血液窜进了触肢群上的导管,直接从内部将其彻底焚毁。
这倒是要好好感谢这头野兽的智商不太灵光了,它赖以生存的手段最终却害了它。
“先生……先生,”
班杰明委屈的坐在一边,他知道自己插不上嘴,也不敢使性子。
他目击了刚才亚伦和野兽厮杀的全过程,那种暴戾的搏杀手段就跟一头凶兽差不多,这让他高兴之余有点担心亚伦会不会已经受了侵蚀。
“莲娜她还好吗?”
“还行,也许连简单的止血手段都不需要做了。哦对了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呢。”
亚伦刚把莲娜抱起来准备去前面探探路,眼下这个浑身脏污的贵族小子就一脸“兴奋”的站在了他面前,那样子就好像是在自告奋勇一样。
“莲娜不是你小子的未婚妻吗,快过来抱着你妻子,这里很危险。”
说着亚伦就把莲娜移交给了班杰明。
尽管班杰明很想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现在的不安,但既然亚伦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莲娜也还活着……好像这样一想也没什么太大问题了。
黑暗的环境里亚伦握着剑朝更里面深入,气味很淡,也没有被侵蚀的先兆,危险程度很低,紧绷的神经开始逐渐放松,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在瞬间反应过来,但现在他决定先弄明白一件事。
“班杰明你怎么又掺和进来了?我记得提醒过你的对吧,尽可能的忘掉一切和野兽有关的事情,这对你和莲娜都好,如果你还想活着的话。”
他责怪的朝后瞥了一眼,燃起的香烟分外醒目。
“其实这次不应该全怪我。”
班杰明背着莲娜,全身疼的不行,现在他还得费力跟上前面那两个人的步伐,他甚至觉得自己得了哮喘,
“我父亲和佐罗有生意上的往来,这次他举办了宴会,家族也收到了邀请函。原本是由我父亲代表家族出席的……可是,”
“可是什么?”亚伦挑眉。
“可是我像是不听使唤一样,一定要坚持参加宴会,就算是为接任家主的历练吧……”
班杰明猛地一顿,他看到了亚伦身后的艾丽儿拔出了细剑,好像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
种种回忆在脑袋里来回乱窜,一个不得了的讯息爆表一样令他的大脑瞬间宕机。
“等等!等等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苏特尔先生,我……我是自愿的,我没有被侵蚀,真的,请相信我先生!”
话到最后班杰明居然腿一软跪了下去,不过亚伦上前一步把他拖了起来。他这是为了莲娜不被摔下来,至于班杰明怎么样他还真不太关心。
“直接叫名字就好,”亚伦漫不经心的说,
“我暂时不打算把你纳入死亡名单,而且你想啊,刚才那么厉害的野兽都没法杀掉我,你以为你有机会么?这些暂时都不重要,再来谈谈莲娜吧,她又是怎么回事?”
亚伦一脸鼓励的看着班杰明,那样子像极了一个老父亲鼓励儿子说实话并表示说出来不会揍他一样。
“苏特尔先生……其实我刚才想说,向父亲自荐主要是为了和莲娜一起,因为莲娜是法尔西家族的女勋爵,是必须要出席这种宴会的。但是我怕她会不安全……所以就。”
“所以差点搭上了两条命是吧。”亚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随后继续朝前面的甬道走去,
“话说按照你们这个逃跑方向,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亚伦指了指前方的漆黑。
“是的,可是那里有很多怪人,他们应该都兽化了。”
“很多?”
亚伦愣了一下,脚步也随之顿下来。思忖良久,他猝然惊醒过来,也好像终于察觉了自己疏忽了一项很重要的细节,就连艾丽儿也没有发现。
数量那么庞大的兽化者全都不见了,它们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算上刚才那些追着他们不放的兽化者,它们也是慢慢退却了。
不过因为时间紧张,亚伦和艾丽儿并没有在意这个。
整个角斗场只剩下了他们四个正常的活人,如果不是上面时不时传来的炮弹轰鸣声,恐怕亚伦真的认为他已经深陷噩梦了。
“听着,班杰明。我感知不到附近有敌人的存在。而现在只有两种可能。”
亚伦盯着班杰明:“要么是我的感知和嗅觉出了毛病,要么就是你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