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晚上好,啊不早上好

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是那极高的穹顶,还有刺眼的满月。

亚伦虚弱的想要站起身,但身下沉得好像绑了几十斤铁块,是艾丽儿,她还在昏迷,不,严格来说她应该是睡过去了。这个女孩经常会在应激反应过后沉沉睡去,这委实不是什么好习惯。看来回去之后,有必要改正一下她。

翻开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凌晨1点20分,从女王区赶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大脑一片空白,还特别疼。估计是爆炸的气浪掀飞了他和艾丽儿,最后脑袋落地,摔昏过去了。

但他做了一个似乎很长的梦,醒来后却回忆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有一个瘦猴一样的小屁孩在床上坐着,活像是济贫院里那些有智力障碍的孩子。

班杰明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不过应该死不了,他说自己会在平时携带防身的装备,怕死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而刚才那强烈的爆炸确实让亚伦暗自感叹这种炸药的威力太可怕了,宴会里的一切都被气浪掀翻到角落里碎成了一堆垃圾。

大量的尸体堆在墙边腐败的不成样子,它们的血和肉挥发性很高,不提前准备保存样本的工具,这些怪物的肉体会在几小时内完全挥发,然后飘荡在空气里随风散开,最后就剩下一堆骨头。

亚伦忽然有点同情起洛伊斯,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他一瘸一拐地在大厅里走走停停,这里死寂一片,除了一个失踪的班杰明还有昏睡的艾丽儿,恐怕再也找不到一个活人了。明天的柏伦早报,或许会把今晚的事当做很劲爆的头条,就是不知道法尔西家族剩下的人该怎么收场了,哦不,应该是血族才对。

其实他对这些血族倒没什么苦大仇深,他们得罪的是教会的高层,他又不是高层,他就是一个给教会打工的猎人而已。那些圣职人员叫他去杀谁,他就得马上赶过去杀了他。

有次任务来的太紧迫,他在厕所里被同行的圣职直接丢进了马车就走,连屁股都来不及擦。

但在这时,一声尖锐的玻璃坠落声响起,那是残留在穹顶上的碎渣。他听到了群鸦飞散的叫声,刺眼的满月下,一道黑影自穹顶坠入了大厅之中。来人缓缓提起双头刀,振去了刀刃上的野兽尸体。

“做得好,亚伦。”熟悉的沙哑声音伴随着脚步而来。

一张诡异的鸦面具暴露在亚伦的面前,他终于记起来人的身份,那个在蒸汽机车里独自坐在最里侧的男人,乌鸦。

他的面具和他的代号一样,是一张漆黑的鸦面具。

乌鸦从阴影里浮现,踏着满地污血。他的身上披着很长的斗篷大衣,衣服的尾端破损与抓痕遍布,应该是与野兽厮杀留下的。

他站在明暗的交界里,就这么静静的怀抱那柄可拆卸的双头刀。刀锋上是轻纱一般的淡银色,亚伦对此异常眼熟。

“乌鸦?”亚伦下意识问。

“是我,也许你早就在到处找我,只是时间不允许。”

亚伦迟疑了一下,没听懂乌鸦话里的意思。但在几秒之后,乌鸦在他呆滞的目光中,拿出了一枚蚀刻着荆棘花的齿轮。

“这……?为什么我没在烟草公司见过你?不对,我对约德手下的人很了解,我很确定没你这个人。”亚伦难以置信。

“我见过你多次,但你直到现在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见过我,我们都为约德工作。并且我是教会的执行者,严格来讲,洛伊斯是我的监管对象,他一旦出现背叛的嫌疑,我会就砍下他的头。”

“你也是教会的猎人?”

亚伦猝然紧张起来,他重新拔出了杖剑,随时都能参与战斗。就是身上还很疼,腿上的旧伤也犯了,巅峰的实力肯定是没法达到。

“放松点,亚伦。我不会干涉你的死活,教会给我的任务就是监视洛伊斯,所以我不会越线对你做什么。”乌鸦赶紧解释。

他看到亚伦如此紧张,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可我没见过你。”

“执行者的监管人员只存在于阴影里,所以我只有代号。”乌鸦说。

“一个教会的猎人居然会跑到流氓头子底下当打手,太扯了。”亚伦不肯放下剑,皱着眉,对乌鸦的话表示质疑。

“只是为了更方便的监视洛伊斯而已。”

乌鸦摘下鸦面具,翠色的眼眸在暗处变得莹亮,那是张中年男人的脸,胡子剃的很干净,

“但你的表现令我十分惊讶,你比我想的要强太多。在我即将拔刀的时候,洛伊斯居然因为轻敌,而败给了你。”

“败?洛伊斯他死了!”

亚伦大声纠正,他很确定杀死了洛伊斯。处在那种规格的炸药中心里,就算是神明那也得死!

“可秘银不会被炸药崩碎,你很清楚那是什么材质。”乌鸦低声说。

亚伦呆了一下,乌鸦的说的很对,他忽视了一项最重要的因素。视线之下,无论他在这座大厅里怎么寻找,都无法找到那柄巨大的镰刀,它不翼而飞了。尸体可以被炸成飞灰,但是秘银的武器绝不可能凭空消失。

“你是说他逃了,可是他的肉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那样的冲击?”

亚伦反驳,爆炸中消失的洛伊斯令他感到不安,无法否认,他的证据不足以支撑他的观点。

“这些都不重要了,就当做洛伊斯死了吧。以他现在的身份,已经没法再回教会了,之后我会再召集教会的人手解决掉他。不过我也有责任,居然愚蠢的监视他这么多年。”

亚伦在沉默中收回了杖剑,抽出一支香烟点上。最近他的脾气越来越难以控制,也许噩梦最终也会侵蚀他,但至少不是现在。所以他得抓紧时间享受这里的日子了。

“抽么?”他问。

“扔过来。”乌鸦点头。

在这之后,两人坐在高台上安静地抽着香烟。没人先开口,也许他们都在组织接下来的语言。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乌鸦没话找话。

“怎么办?朋友,我是个侦探,还是个社会工作者。”亚伦乐了,“我每天都忙着调查出轨,这种活多的没完没了,那帮贵妇真的很神经质。”

“我没说这个,我是说洛伦城。”乌鸦愣了一下,哭笑不得,“你的导师老的很快。”

“格曼他本来就不年轻,我以前也叫他老头……”

一声极为刺耳的踹门声响起,二人的对话忽然被打断。

黑压压的人群从大厅门外长驱直入,他们穿着各不相同的大衣,手里带着各式各样的枪,还有……拖把?

亚伦被眼前的阵仗吓傻了,他看着这群突然闯进来的暴徒,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报复!这绝对是报复!背后的人想灭他的口。

干他这行的最清楚这里面的风险是什么,想买他狗命的人太多太多了。

他故作镇定的看了乌鸦一眼,却发现这个男人表现得相当平静,一边抽烟一边赏月。

说真的,他可以坦然面对那些比人残暴上百倍的野兽,可是他没法抗住上百人手里的枪啊。密集的弹幕一瞬间就能把他射成筛子,圣血的白焰再猛也猛不过这种热兵器。

亚伦没敢乱动,那帮暴徒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拖把也没敢乱动,他们似乎都在等什么。

“我的朋友们,瞧瞧今晚的月亮,真不错!”

这时从外面走来一个男人,他一边抽着烟一边从阴影里进入亚伦的视野范围,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那个熟悉的金面具在亚伦眼里直晃,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但他又没瞎。事实摆在眼前,那个该死的东西是约德!

“晚上好,两位。”他微笑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