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最新一期《中国好声音》的时候,听到《少年锦时》的歌词:“仅有辆进城的公交,还没有咖啡馆和奢侈品店,晴朗蓝天下,昂头的笑脸,爱很简单。”突然就被这种画面感打动了,写的不是平遥,却很像平遥。
华山之后,北上平遥,这次很惨,只买到站票。将近七个小时,我们铺了张报纸,蜷缩在车厢的某个角落里,在火车平稳行驶或到站时,就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记忆犹新的是,有个年轻小伙十分厉害,把两个空的啤酒瓶倒置在地上,然后一直轻盈稳当地坐在酒瓶上,不晃不倒,我不记得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他,反正我是被惊讶到了。
从窄得转不开身的火车站坐了一辆三轮车,黄昏时分,终于赶到平遥古城。挺拔的城墙轮廓清晰,灯光还未亮起,夕阳投射在古城上方,像一枚无限扩大的黄铜色硬币,在古老的光芒里,历史文化名城的气息开始袭来。
只在平遥住了一个夜晚,却有种不想回到现代的感觉。
一眼望去整座古城大气磅礴,格局方正,视野无极。此时正值国庆黄金周的前一天,却商铺清冷,游人稀少,安安静静的没有闹气。天空很蓝,处处飘着清幽之气,闪着流萤般的梦,这情景,这佳境,大大出乎我意料。
平遥古城围绕着一条主街,以村庄的格局蔓延开来,既有着田园的散漫,又中规中矩,让人联想不到这是繁华动人的“小北京”,倒像是别具古韵的深山古刹。
城里的大街小巷都是步行的好地方,城墙外围考虑到体力和体验方式,选择骑行比较合适,而我们正好反过来了,城里骑车,城外漫步,同一种风情,组合排列不同,别有一番滋味。
所住的客栈旁边正好是一家车行,顺理成章地租了一辆双人自行车,第一次在古镇使用这种交通工具,一切都显得很有趣。我们在城内骑了一整圈,循着时光晶莹的足迹,一窥平遥当年的容颜。这辆骨骼纤瘦、一漆纯白的双人自行车,我格外喜欢。一身轻风,明清古巷随意逗留,不问何去何从,这种感觉真好。
我几乎没有打扮自己,旧背包、白毛衣,头发随意地扎着,身上没有一件花俏的物品,但这并不妨碍我触碰平遥隐秘的灵魂。偶尔把相机调成黑白色调,才发现极其吻合内心的感情色彩,也适合平遥固有的气质。平遥完整地重现了明清古县城繁华的模样。打开梦境之门,你会慢慢发现,它的存在,给从容展示粗犷的土地镶上了一条雅致的金边。
街边停着最原始的毛驴车,我觉得好玩又稀奇。毛驴的须发在风中扯出一缕缕充满乡土气息的诗意,头顶的黄色绒球像深秋的麦芒。驴无声地立着,有几分优雅,身上的装饰偶尔发出轻微的响动,好似有齿轮从田野间飞过。赶驴人头上包着白色帕子,白得油腻,大如围巾,实在是不好看,因为没有生意,他眯着眼,跟旁边的人哼说着什么,手上掰着两个馒头在啃,眉间荡出一种轻飘飘的无趣和凄凉。
日升昌记,是平遥必游之地,但我们当时并没有做攻略,只是悄悄地路过此地,停车休息而已。每年都有三千万真金白银从此处摩擦生辉,沉甸甸地流过,看来“汇通天下”这个名号不是白白叫响的。
所谓的异乡拾趣,在这一刻玲珑到底,格外生动。不必思考在古城的方位,不必纠缠多余的欲望,纯粹地进入古城,如旷野远行,神游天外。
用上等墨色勾勒出的南街和西街、古玩地摊,趣味得很,任谁都会发酵出不一样的情绪,想顺着此路永远游逛下去。但北街上的碑帖、零碎、工艺品还是最吸引人,常常有异样的华彩投射天宇,风中有云,云中有光,那是一个神奇的远方。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人间,还有一个诗歌般的名字:古陶。这名儿冰肌玉骨,一身爽气,让我心动、惶恐,爱到无法释怀。铁艺、银器、紫砂、田黄、沉香、珐琅……你懂的、不懂的,见过的、没见过的,都隐入在芳菲阵阵的民间宝库里。你翻过了许多山,最终看见了它们,却只将闲愁与之诉说。
城墙外,是古城的留白处,非风景,亦是风景。
秋色已深,我们却像透明的春草飘动在城墙外围,长长的垛口和长长的白云也献上了虔诚的步伐,紧紧相随,这是一段又纯美又闲适的体验,不知道这平行空间里还有多少浪漫的灵魂在不舍昼夜,冲向永恒。
去丽江的时候,连同束河都被染了世俗味,而这里的商业气息却俏皮地躲藏在寻常百姓的生活中。到了饭点,一家又一家商铺的住户就会端着一大碗含满汤汁的莜麦面,坐在门前,呼着热气,摇头晃脑乐呵呵地吃着。在家庭的温暖和小型的聚餐里交换着各种笑声和情绪,浓烈的驴肉味像不听使唤的热带海风一样涌入原本极为平静的空气中,有些傲慢,又有些惭愧。新漆的木门边,女子抹了粉,慵懒地转动着银手镯,打扮成少奶奶一样相约去听戏;在更远的粉墙边,有老人随着柳条的光影移动,好像旋转在疲惫的布景里走不出来;小孩子们追着、吵着、闹着脾气,手里抛掷着一些复古又有趣的小玩意。
所有人,都因为这座古城而温良美好,心有家园。
我被并不熟悉的场景和感情所牵引着,干燥贫瘠的晋中平原,用一道欢快而短暂的光,切割出一幅强烈的生活画面。恍惚之间,我觉得自己的前世好像就生活在这里,也或许,我们是黄土高原上一对沾满灰尘却非常漂亮的麻雀。
平遥啊平遥,在历史的钟摆上荡秋千,我们也跟着荡啊荡啊,不知不觉落尽繁花梦一场。仿佛又要私奔,我戴着一顶蓝边绣花的贝勒爷帽子,在城墙下和心爱的人轻拥相坐,在淡淡的、温柔的秋季,走过平遥,将风景都看遍。从此便一步一梦,慢下来。
说好下个秋天就回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