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消失的女主角

叮铃。

叮铃,叮铃。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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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夏恍惚听到了自行车“叮铃叮铃”的声音。

也许是错觉。

也许是回忆。

她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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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夏惊醒了过来。

那是深夜时分,黎明之前,最幽深最寒冷的那个时间。

随着她醒来,房间内灯光系统感应到了变化,开始缓缓亮起柔和的光线,让眼睛在黑暗之后,可以舒服的过渡到明亮。

她看了看时间,想要再睡,一闭眼,却都是梦里那些真实又残忍的画面,感觉真切得让她怀疑此刻才是梦里。

可是只稍想想,便又觉得,那些实在太过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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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不认识叫问川的人。

名字没有听过。

对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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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榆和池苏都是同村人。

读书时,同一个小学,也是同一个初中,认识,但都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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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墨是高中时候认识的,他是学长。

在同一个社团里,对当时的云夏很照顾,而后,便是流言纷纷。

学生时代的造谣,往往极其离谱又毫无逻辑可言,甚至不需要原因也不需要理由,当有一个人开始说,一瞬之间,仿佛便成了人尽皆知,谣言最厉害的时候,云夏和凌墨还被老师找去谈话。

没过多久,凌墨便出国了,从此,算是音讯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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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解无,他是她的初恋。

短短两个月,他送的草编戒指还没烂,就已经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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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霄则是云夏的现任男朋友。

但是三天前,她发现越霄和一个女生的聊天记录,也许是他忘了删除,也许是他故意留下。

在那个聊天记录里,是女生问越霄,问越霄什么时候分手,越霄的回答,是快了。

什么时候分手?

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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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萧问,梦里这个存在最奇怪的人。

他即将在明天,举行婚礼。

婚礼的女主角,和越霄也是曾经一起上小学和初中的同学,听说,唯独萧问和她考上了同一个高中,高中毕业,便开始交往,直至现在,多年感情,终于结婚。

他与云夏的关系,除了同学,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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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夏回来家乡,就是来参加萧问的婚礼。

新郎和新娘,她都认识,村里酒席就是习惯会把亲戚邻里朋友同学在本地的在外地的都邀请了个遍,人多,热闹,平时难得一见的,这两天慢慢又活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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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便是萧问的婚礼了。

云夏想了想,一下子竟没想起新娘的名字,明明也是她认识的人。

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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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记忆力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吗。

云夏醒来后,似乎再也睡不着了。

于是索性起床,去卫生间洗澡。

刚刚装修好的卫生间里,是空气清新剂的木质香味,淡淡的,刚刚好掩盖了装修后的味道。

她点燃了香薰蜡烛,把音箱也拿了进去,在模拟着水声雨声煮茶声的白噪音里,一边放着泡澡的水,一边撒着浴盐。

云夏喜欢这样独处的时间,没有人打扰,纯粹的音乐,不需要歌词,几个香味融合在空气里,是她喜欢的独有。

在躺下去浴缸的那一瞬,云夏忽而觉得身体仿佛疲惫到了麻木,直到此刻才终于缓和了下来。

那种疲惫,从神经到指尖,如同错觉一般

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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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霄的电话打过来时,云夏恍惚睡了很长很长时间。

她睁开眼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但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泡完澡,从浴缸里出来,然后回到床铺上。

云夏看出窗外。

天开始隐隐亮了。

电话响了一轮,隔了一分钟,再一次响起。

云夏接起了电话,听到对面熟悉的属于越霄的声音。

“我想着这个时间,你也准备起来了。”越霄的声音似远又似近,他声音平稳沉着,在听到云夏“嗯”了一声后,他接着道:“我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到。”

越霄本来是和云夏一起回来,但是他临时有工作要加班,只能结束工作后,通宵开车过来。

云夏有说过让他不用来的。

越霄却很坚持,他说也想来看看云夏长大的地方,以及认识下她的朋友同学。

和他回复别人“快了”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云夏叹了口气,很轻的一声,近乎于无的一声,对面却敏锐的察觉到。

“怎么了?”越霄问:“发生什么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云夏顿了顿,道:“没什么事,一切都好。”

越霄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隐约听到他把窗打开风声撞入车内,几秒之后便又消失。

“你叹气了。”越霄道:“每次你心情特别不好,就会叹气。”

云夏怔了怔,她没觉得自己心情不好,可是当越霄这么说时,她才开始慢慢发觉心里压抑着闷痛着只是被她无意识的忽略着。

“所以……”越霄终于问道:“你知道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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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不过数秒。

云夏便笑出了声,那么轻那么轻的一声。

落在越霄的心底,却如针刺。

“也许吧。”云夏道。

如同笑声一般轻飘飘的回答。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听不出难过。

仿佛早晨起来,洗漱过后,穿着睡衣,煮着咖啡,听着窗外鸟鸣,远处天空湛蓝。

这般悠闲的,无甚所谓的态度。

那是连空气都仿佛冰冷起来的几分钟,最后,越霄道:“这一切,我想亲自告诉你,你等我。”

他一向平稳的语气里,仿佛终于有了几分急迫。

于是,云夏便道:“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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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开始于天亮。

新娘从梳妆打扮换衣开始,新郎家开始烧香拜神祭祖,客人还没到,各自的亲人已经把各自的房子院子挤得满满当当,来往进出,人声鼎沸。

在云夏家的房子的二楼天台,她可以远远看见新娘住的房子。

那个房子,从布局到装修到花园里的植物,都和她家很像。

以至于她从小就有种错觉,仿佛那才是她的家。

云夏喝了一口啤酒。

在等待越霄的时间里,她只能靠这一罐一罐的啤酒,去舒缓那喘不过气般的难受。

“我很羡慕你。”云夏举起手中啤酒,遥遥的,向着视线之中,那个属于新娘子的房子,敬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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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霄终于回来了。

云夏看见他的一瞬,几乎面目表情,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让他先去洗澡。

结果越霄先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你喝酒了?”他道。

“是啊,”云夏笑了笑,只笑了一笑,随即,她问:“你要来点吗?”

越霄停顿了片刻,他没有接云夏递过来的啤酒,说道:“她怀孕了,不是我的。”

云夏一怔,第一反应,便是突然笑出了声,她道:“真是狗屎的荒诞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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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正式开始于早上十点。

是新娘子梳妆打扮好的时间,也是新郎准时到达的时间。

没有伴娘,没有姐妹,也没有伴郎,也没有兄弟。

不知道是谁的决定,亦或是双方的决定。

据说参加婚礼的,都是双方的亲友以及同学,在外工作时的朋友,都没有邀请。

云夏和越霄晚了出门,等去到新郎萧问家里,仪式已经基本结束,人群散开,准备去吃饭了。

在人群里,云夏看见很多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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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和云夏打招呼,看起来,是一对情侣,女子穿着粉色裙子和针织外套的,妆容是同色系的粉色,相比之下,男子打扮则随意许多,随意但又舒服。

“好久不见了啊。”女子对云夏道:“我是苏半荷。”

而后,苏半荷看了看旁边的男子,道:“这是秦陌,我男朋友。”

云夏怔了怔,确实是熟悉面孔,也是熟悉的名字。

“我男朋友。”云夏也介绍了一下身边的人:“越霄。”

苏半荷顿了顿,她打量了越霄一眼,笑意忽然有些意味深长。

“眼光还是这么好啊。”苏半荷道。

秦陌在旁突然说了句:“快开席了,先过去再聊吧。”

苏半荷转头瞪了他一眼,而后又笑起来,指了指后边的人群,对云夏道:“那我先过去了,还有好多老同学在呢,吃完饭我们再聚一聚。”

两人走远了,云夏还隐约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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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半荷道:“你的旧情人又找你了,不听听她有什么话要说吗?”

秦陌便回:“素素吗,她不是这样人。”

“那她想做什么,知道我们准备结婚,所以提前送礼来吗?”

“嗯,我通知她的......”

再远一点,声音便渐渐听不见了。

云夏看着苏半荷和秦陌身影融在了人群之中。

停顿了片刻,她看向越霄。

越霄身形挺拔,不是偏瘦的类型,剪裁适当的衣服下,是长期锻炼的身材,内敛,同时又有着爆发力。

苏半荷说的对。

她的眼光,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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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再说起越霄那个已经怀孕的第三者。

从那一句“她怀孕了,不是我的”开始,云夏便突然失去了所有兴趣,对那个怀孕的第三者,也是对眼前的这个男朋友。

她忽而嘴边有了几分笑意。

而后,有人向云夏挥挥手。

是云夏认识的人,也是曾经的同学。

云夏微微一笑,她对着走来了男子道:“哇,你好像比以前高了许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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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牧泽。

和牧泽站一起的,是当时班里最不好惹的齐繁。

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随性,也是不一样的随性。

只有他们两个,看不到他们带了女朋友或者妻子。

等牧泽走近,云夏无意间问了句。

牧泽便道:“女朋友也不是没有,不过最近她决定和别人结婚了。”

云夏克制住好奇心,没有继续问,不过牧泽已经说了开始,他便接着说:“你还没收到消息吗。”

“什么?”云夏一愣?

牧泽就回头瞥了眼齐繁,仿佛笑了一下,才道:“前两天,她和齐繁领证了。”

意料之外。

狗血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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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算熟悉,云夏和牧泽齐繁两人并没有多聊,仅仅打了个招呼。

牧泽和齐繁一起走远后,云夏才觉得有些恍惚。

“这算是劈腿了吗?”云夏问。

旁边越霄道:“只有他们才知道吧”

“嗯……三人行。”云夏想起梦里,道:“也不是不行。”

越霄低头来,看着她,在她的脸上,他只看到置身局外的无所谓,语气似闲谈,而眼神里,却是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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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萧问在这时走了出来。

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他的母亲,后面跟着几个人,看着像是亲戚。

萧问和他母亲一边慢慢走出来,一边拿着几张纸,似乎在核对着什么,抬头看见云夏和越霄时,他顿了顿,而后戴上了眼镜,看清后才微笑着对两人点点头。

“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萧问让母亲和几个亲戚先走一步,然后他接着道:“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婚礼,说实话,我有点意外。”

“意外?”

“因为所有同学里,你是距离最远的。”

“是吗。”云夏想了想,觉得还好。

“这么远回来,辛苦你了。”萧问的笑容有些几分儒雅,又有着几分藏在眼镜之后,难以察觉的锐利,他唇边笑意依旧,声音微微的低沉,道:“我老婆也是,她知道你回来后,一直想和你见一面,可惜这两天太忙了,等婚礼结束后,可以和她见一见吗,拜托你了。”

云夏怔了怔,她看住萧问,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比之当年的年少气盛,如今他成熟了,也更内敛了,那双曾经如望透星空的眼眸,如今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一无所知。

可惜了,她想。

而后,云夏笑了一声:“她不会介意吗,还是说,她已经忘了,我可是你的前任女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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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之中,空气仿佛凝固。

越霄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甚至平静的对面前的两人道:“不好意思,我先回复个电话。”

而后走远了几步,背对着他们,拿出手机来,打了通电话出去。

越霄工作繁忙,也许此刻他的回复电话,并非借口,反而是终于松了口气,可以处理他那些,与她无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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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错觉,也许是隐藏得太快。

有那么一瞬,云夏从萧问的脸上忽而看到了一丝讽刺。

然而只是一瞬,回过神来时,他仍看着她,笑容是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没有让人误会也不会让人生疏。

萧问明明已经听清了云夏的话,可是他没有回答,而是道:“这是我和你的事情吧,与她无关。”

云夏侧了侧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越霄身上,仅仅一眼,她收回了视线。

“我并不觉得。”云夏道:“你吃过的饭,上过的人,难道就此一笔勾销?”

“说得真直白啊。”萧问低声笑了笑,对于云夏的直接,他似乎并不在乎,他接着道:“那,做过的梦,杀过的人,就能因此一笔勾销吗?”

“什么?”云夏怔了怔,一霎脑中空白:“什么杀人?”

萧问这次却没回答,他只是向不远处看了过来的越霄点了点头,然后道:“不好意思,今天比较忙,如果有时间,可以找我老婆继续聊,她会很欢迎你。”

说完,他便向着人群离去,酒席的方走了过去。

从转身离开,到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自始至终,平静得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云夏看着他背影,只觉心底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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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开始于十二点。

在酒席之上,云夏终于见到了今天婚礼的女主角。

那个身穿婚纱的女子,挽着萧问的手臂,踏上了红地毯铺出的路,一步一步走来,没有花童,婚礼的音乐在大音响的播放下,仿佛一下子接了地气,变得烟火气十足。

酒席连绵,坐着时,仿佛看不见尽头。

喧嚣声在耳边细碎,音乐声在半空中徘徊又徘徊,炮仗声又骤然炸起。

声音恍惚模糊了视线,云夏看着红地毯上的那一对新人,越看,越看不清。

“你在哭吗?”

有人问出了声。

云夏转头看去,发现是个陌生的男子,坐在越霄的旁边,而此刻,越霄走远了接电话,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云夏有预感,他最多待到宴席结束。

“喂?”那个陌生男子递过来纸巾,脸上有些疑惑,但还是克制了一下,没有多问:“没有手帕呢,纸巾可以吗?”

这年头,谁还会用手帕呢。

云夏觉得有些奇怪,还是接过了手帕,对男子道了声谢。

云夏擦了擦眼泪,用过的纸巾在手里折了三折,她发现那个陌生男子还在看她,于是转过头,这次她神情微敛,语气更是疏远:“请问我脸上还有什么吗?”

“没有啊。”陌生男子很坦然的道,他看上去,仅仅只是有些好奇,说道:“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和新娘子,真像。”

而此时,萧问带着新娘子,恰好经过他们的位置。

云夏抬起头来,她终于看清了新娘子。

此刻。新娘子顺着萧问的方向,也看向了云夏。

她向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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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瞬间。

云夏恍惚看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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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是自己……

最开始只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而后的数分钟,这个念头开始飘落扎根发芽最后枝丫丛生。

无法抑制的胡思乱想,只在短短几分钟里,把她的思绪搅得乱七八糟。

云夏闭眼,想让自己冷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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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喧哗如同电视剧里声量逐渐调小直至关闭。

突然的一瞬,耳边没有了声音,寂静似水面浮起慢慢淹没了她。

然后,在拿那片寂静的深渊里,有一声“叮铃”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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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

叮铃……叮铃……叮……

那像是单车车铃又像铃铛的声音,清脆的,夺人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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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夏回过神来。

她发现自己在走廊中,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很明显是VIP区域,装修整体和刚刚的大厅布置不一个档次,但是经过她身边的服务员,还是在刚刚大厅里见过的服务员。

服务员看见云夏,停下来微笑问了句:“请问是找萧先生订的房间,刚刚新娘子已经进去更换衣服了。”

“进去多久了?”云夏在其中一个房间门口停下,她问服务员:“是这个房间吗?”

“是的,是这个房间。”服务员似乎听到有人在找,便急匆匆的离开,只是离开前,又道了声:“应该很快就好了的,新娘子等会还有敬茶仪式。”

服务员一走,走廊除了云夏,便是空无一人。

云夏走到门前,她推开一条缝,听到房间里,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越霄的声音。

他在低声说话:“那孩子怎么办,你瞒不过去的,萧问他迟早会发现的。”

而后便是沉默。

没人说话。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越霄握着门把手,看见在门外站着的云夏,他表情平静,似乎毫不意外,然后他对云夏道:“你们先聊一下吧,我在门外等你。”

“聊什么?”云夏抬头,望着越霄。

而后,便是房间里,已经换过衣服的新娘子看过来的眼神。

新娘子很漂亮,气质沉静,目光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锐利。

很像云夏。

越霄走出门来,他对云夏接着道:“我说了的,孩子不是我的。”

“就是她?”

“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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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竟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原地。

云夏忽而有些迷茫了,她忽然之间,看不懂每个人之间的关系了。

这些混乱的,错综复杂的,甚至是荒谬的关系。

云夏两步走进房间里,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而面前,新娘子看着云夏,她缓缓站了起来,开口说话了:“好久不见了。”

仿佛每一个人,第一句话便是“好久不见”。

云夏有些恍惚,她看着面前这个与她如此相似的脸庞,她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

新娘子接着道:“父亲在临死前,一直想见你一面,可惜没有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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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什么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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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夏突然指尖发凉。

她瞬间感到自己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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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继续道:“能在今天看见你来,我不知道应不应该高兴。”

云夏没说话。

新娘子慢慢坐下,她拿起手机,回复了个信息,又看向云夏,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恨着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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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

云夏仿佛一下子没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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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看着云夏,察觉到她状态不对,但她没动。

就在这时,云夏突然冷笑了一声,她盯住新娘子,看见对方一瞬的不悦后,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十年前,你跟着你妈嫁进我家的时候,是怎么说来着,会把我当亲女儿一样对待是吧,我知道你们在说谎,但我没想到你们做得这么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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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记忆的碎片,开始逐渐在云夏的脑袋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她的父母在她年幼时便离婚,而后便是她父亲的再婚,娶进来的女人还带着一个女儿,比她大三岁,长得很漂亮,人人都说两姐妹很像,说多了,大家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的父亲,年轻时算得上英俊倜傥,听说,女朋友从未断过,而云夏的母亲,只是凑巧,家里在催父亲结婚,于是便和当时的母亲结了婚,于是,便有了云夏。

然后就是离婚,接着,就是父亲的再婚。

再接着,便是云夏早恋被家里人发现。

她的初恋,名字是解无,交往两个月后,他生了病,家里人带他去各个大医院检查找医生,从此没有回来过。

只是一段无疾而终的初恋,短短两个月。

但云夏没想到,村子里,突然间就流传她和解无在一起怀孕又流产。

突然之间,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变得隐蔽又鄙夷,像把她看得赤裸裸,又像透过她看着什么脏兮兮的东西。

令人崩溃。

最后让云夏绝望的,是她父亲当众扇她的那一巴掌,他让她滚,滚得远远的。

那时候,在父亲的身后,她看见那个继母,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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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夏也坐了下来,她突然又想喝啤酒了。

可是这里没有啤酒,只有一瓶瓶的矿泉水。

她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小口,又喝了一大口。

然后,云夏道:“你要听实话吗?”

新娘子点了点头:“说吧。”

于是云夏道:“你的老公,是我的前男友,你知道吗?”

新娘子很镇定:“我知道。”

“他很讨厌小孩子,所以你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新娘子顿了顿,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是越霄的。”

“他说不是他的!”

“我骗了你的男朋友。”新娘子道:“但他愿意相信我,他不想和你分手。”

云夏深呼吸一口,她似笑非笑:“你和你的母亲,真像啊。”

“谢谢夸奖。”

而后,新娘子看了看时间,她站起来道:“能够在今天看见你来,其实我是真的很开心的,父亲母亲去世后,你算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云夏没吭声,她看见桌面上有一个化妆箱,一些工具堆在旁边,针线,以及,剪刀。

新娘子走过了云夏身边,她准备开门,似乎又想起什么,又说了句:“其实你不必太在意这个孩子,萧问他愿意养这个孩子,以后如果你和越霄结婚,希望你们能幸福。”

新娘子回头,想对云夏笑一笑。

可是,当她回过头时,她看见的是云夏手中的剪刀,捅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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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霄在门外,他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

他只是,突然间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云夏曾当做睡前读物念给他听的。

那是《爱丽丝梦游仙境》,其中的一段,他记忆深刻。

不自觉的,他似乎重新念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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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你能告诉我要走哪条路吗?

柴郡猫:那得看你要去哪里。

爱丽丝:我也不太知道要去哪里。

柴郡猫:那走哪条路都没有关系了。

爱丽丝:只要我能走到某个地方就行。

柴郡猫:你一定可以的,如果你走的够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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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至此终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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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川关掉了电脑屏幕。

他揉了揉眼睛,然后踹了一脚旁边的电脑椅,说:“终于看完了,吃宵夜去?”

旁边同样蓬头垢脸的男子有气无力的应了声:“吃什么宵夜,睡觉去啊。”

“真不去?”

“不去。”

问川就自己一个人出了办公室,向茶水间走去,基本上,茶水间里有的宵夜,除了泡面,就是面包,那种便利店买的包装面包,口感干巴巴还一股塑料奶油的味道,都是问川最讨厌的东西。

二选一之下,他选择了一个红烧面,在等热水的时间,他刷开了微信工作群,是一片哀嚎,都是刚刚解放出来的同事们,终于摸上了手机,于是个个都在疯狂诉苦和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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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帽子:“草草草,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杀人犯。”

红皇后:“妈的,我以为就两层,结果还有第三层还有第四层,这个人的脑袋是变异了吗?”

扑克牌:“上次我以为三层真的够恐怖了,我还打包票来着。”

渡渡鸟:“结果打脸吼吼吼。”

毛虫:“不会还有第五层吧。”

“…………”

“…………”

“…………”

白皇后:“别,兄弟,求你别说了,你忘了是谁说的会不会还有第四层,我请你喝奶茶,只要你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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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信息一直刷新,群里人数不过十来人,却聊出来几十人的气势来。

问川笑了笑,把烧好热水倒进了泡面桶里,在等泡面的三分钟里,他又重新打开了资料。

那是“云夏”的资料。

今年二十五岁,父母在小学一年级就离婚了,她归父亲养,小学三年级时,父亲再婚,继母名字是段谷兰,带着一个比她大三岁的女儿进门,从此,便是她的姐姐。

那个姐姐,名字是谢伊然,随父亲姓,后来也没改姓“云”,便一直是谢伊然。

在记忆的最深最原始最真实的那些片段中。

“云夏”确确实实杀了她的姐姐谢伊然。

没有半点疑问。

记忆的碎片提取出来,而后便是画面复原。

就在刚刚,最后一步正式提交的工作也已经完成。

整个组的人才算结束这个案子。

问川又打开工作群,里面慢慢开始安静,案件的太多细节是不能在群里聊的,群里人开始在聊下一个案子是什么,在聊去哪里喝点酒,去哪里度个假,零零碎碎什么话题都有。

问川看着时间。

三分钟已到,他把手机放裤兜里,捧着泡面,一边吃着,一边往办公室走去。

关于“云夏”的案子,最后留在他记忆中的,只有那张清冷又精致的面容。

可惜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