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吴玉华家门口缓缓绕了个圈停下,院门的灯仍为他们亮着。
吴玉华母亲披了件外衣,正坐在门口向外张望着。
看到女儿从车里下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玉兰,你们怎么才回来,也不打一个电话,妈都急死了。”
“妈……”
吴玉兰不知道怎么跟母亲开口。
这时,吴年兴正扶着吴玉华从副座上下来,从车尾走了过来。
母亲目光落到吴玉华身上时,惊的她手紧紧捂住了嘴,眼里填满了震惊,继而大声哭出来。
她跑过去一把扶住儿子的胳膊,摇晃着。
“玉华,你这是怎么了啊?儿啊,你怎么啦?”
泪水在岁月侵蚀成皱纹的脸上哗哗地流着,逐渐织成了一张网,疑惑的眼神在另外几个人的脸上搜寻着答案。
“妈,咱们进屋说,外面凉。”
吴玉华搂着她,她又扶着他,大家前后进了屋。
“跟妈说,这到底怎么啦,儿啊。”
“嫂子,你让玉华坐下,我来说给你听。”
吴年兴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母亲坐在吴玉华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眼泪吧嗒吧嗒不停。
许久,她站起来,抹了下眼泪,走到方菲菲面前。
“姑娘,你还好吗,惊着了吧。”
方菲菲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委屈。
“母亲”一边抚摸她的头发,一边帮她擦去泪花。
“孩子,不哭,没伤着就好,不哭。”
此时,吴兆兴躺在床上,酒已醒。
听完外面的谈话,默默地点燃一支烟,嗖地翻身下了床。
他望着受到惊吓的方菲菲,一脸关切。
“姑娘,到家了就好了,晚上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啥事就没有了啊。”
接着转过身,吴玉华坐在椅子里正对着他笑。
“爸,我没事,你和妈都去睡吧。”
吴兆兴用一只手托起他的脸,愤愤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狗日的,下手真狠,老子从小都不舍得动一个手指头。”
“打得好,打得好。”
屋里人惊愕地看着他。
“下次再遇上不平的事,不要怂还是给老子上,使劲揍那些王八蛋,我就不相信邪能压得住正,有你老子在,别怕!”
下一秒,众人释然。
“嫂子,我们还没吃饭呢。”
母亲的目光没离开吴玉华的脸,一边察看一边抹泪。
“妈,我们都饿了。”
“你看看我,这就给你们去做饭。”
皓月当空,一片片皎洁的光辉轻轻地洒向小院的每一个角落。
深夜时分,明亮洁白的月光下,李程雪独自走到了宿舍院门口。
看着熟悉的大院,以往是那么亲切与向往,如今的她脚步却是莫名的踌躇。
一步!两步!三步!放松!放松!放松!
她不停地给自己调整心情,期望释放压力,得以继续前行。
远处的家,看不到一丝的光亮。
脚边,一个倒地的垃圾桶挡在了她回家的路,打翻的生活垃圾,散落一地。
她缓缓走过去,慢慢地扶了起来,将散落在地的垃圾又一样一样重新扔了进去。
来到门前,坐上台阶。
透过树梢,月亮中映出了冯天明浅浅的笑容,她感到心里暖暖的。
她深信父母争吵全是因为自己的不乖与不听话……她忽然感到了一种罪恶感。
月光透过树梢撕下了满地光斑,闪闪烁烁飘忽不定。
大院门口,两个人下了车,是父亲母亲。
她从台阶上战战兢兢的起了身。
父亲飞跑着过来,一把搂住她,抚着她的头。
“小雪,你跑哪去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快要崩溃了。”
母亲在一旁说道。
“回来了,进屋吧。”
转过脸望着李松,一脸不耐烦。
“你快开门啊,愣着干嘛”
李松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母亲打开了灯,盯着她两只污手。
“你的手怎么回事?”
李程雪小心翼翼地回道。
“路上垃圾桶倒了,垃圾撒了一地,担心晚上路人摔倒……”
“垃圾桶会有人负责打扫,不是你该管的,洗手去!”
母亲在厅内,继续和她说着。
“我们工作都忙,你小舅又惹出事,所以你要乖一点,不要有下次,以后既然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妈,我只是想去外面走走。”
“我明天还要上班,不和你说了。”
李程雪坐在房间,感到了冷。
听到敲门声,她连忙打开门。
看见父亲端了一碗面,走进来放在了书桌。
“吃完,洗个澡,早点睡吧。”
她默默地关了灯,一边吃一边哭,一边哭一边吃,无声的泪水颗颗滴落在碗里。
月亮很同情地从窗户走下来,黑暗的屋子变得灰白起来。
最美的时光,永远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让人告别昨日,开始新的一天。
吴玉兰送别同学方菲菲,回到村里,她特意绕了一下道。
此时,冯天明家门口已腾起烟雾,成丝成缕的、轻快迟重的烟气,渐渐上腾渐渐消隐。
冯天明一边看着书,一边烧着开水。
在他身旁,竖立着一个约40公分高的空心圆柱铁皮水壶,放置在镂空底座上的木柴,此刻正熊熊燃烧着,火焰穿过水壶内壁,盛开着串串的红。
缭绕中,壶内开水正欢腾起来,从壶嘴里喷出缕缕白雾。
他已沉浸在书海一动不动,遗忘了身旁的热烈涌动。
“天明哥。”
“天明哥!”
“天……明……哥!!!”
他猛然抬起头,目光四下搜寻。
“玉兰!”
“水,水开啦!”
他走过去一把提起水壶,回头望着她尴尬地笑了。
“玉兰,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怎么没见到你。”
冯天明未听她讲完昨天发生的经过,猛地将水壶丢在一边,跑了出去。
吴玉华此时正靠在床上,看着窗外。
看见推门而入的冯天明,他先是怔了一下,继而红肿的脸止不住地溢出了笑容。
看着眼前的儿时伙伴如此遭遇,冯天明的心隐隐在痛。
“怎么这么严重,有其他地方伤到了吗?”冯天明满脸关切。
“没事,过几天,咱们就可以一道骑自行车去学校了。”
红肿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门外,冯天晓提了一篮子鸡蛋和父亲快步走了进来。
未进门,冯青州就高声叫起来。
“吴老三!吴老三!”
吴兆兴从厨房里探出了头,不耐烦的望着他。
“一大早的,嚷嚷个啥!”
“跟我去村里报案去,玉华被打成这样,你还在家里缩着。”
一旁的冯天晓拽了拽他的衣角,将篮子放在桌上,便走进了吴玉华房间。
她被眼前吴玉华的样子惊呆了。
“天晓,你来了。”
吴玉华坐了起来,一丝闪亮从那浮肿缝隙里迸发出来。
“你别动了,好好安心静养。”
“我以为……没想到伤成这样。”
冯天晓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心与关心。
“天晓,你什么时候去南海,可得告诉我啊,到时我和天明一道去送你。”
冯天晓看到他真诚的眼神,扭过头,门外父亲、玉兰与父母安静地站着。
“你放心,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吴玉兰神情黯然,红了眼眶皱了眉。
“玉华,我知道你喜欢我,就让这份喜欢埋在你我的心里,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打开它吧。”
说完用手掩鼻,阻止掉落的泪滴。
“哎呀,二姑娘不哭,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现在好好学将来好好闯,至于以后的事,我不会干涉,一切就看老天爷了。”
吴兆兴说完,用脚踢了踢门旁的冯青州。
“吴老……你们老子不干涉,我也懒得管。”
冯青州背着手,从房门慢慢地踱步到大门口,放开嗓门唱道:
“朝霞映在阳澄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