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赫被救后,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师傅及师兄弟们的离世让他心绪大乱,久不释怀。
这会虽是睡了,但也是半梦半醒的。
迷迷糊糊中,他做梦梦见他师傅,梦见了山门。还有耳边传来师傅的谴责,如雷贯耳。
“边赫!你不听师命,擅自行动招来祸端。又在师兄弟危难时刻置之不理、茫然无视独自逃跑,不顾同门生死。你……有罪!立马离开山门!”
“!!!!”
“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不走------”
半梦半醒之际,他在惊吓和愧疚中醒来。
醒来之后,他发现他躺在一张贵妃榻上,身上盖在一张较薄的被子,青绿色的。
再向四周看去,到处都是古籍,它们被高高叠起,就连地上也都堆满杂乱无章的纸张。
窗口也被这些书籍占据。大晴的天,房里却灰灰暗暗的。
十几步的房间,也只剩床边那条缝是给人走的了。
边赫抬手拍了拍脑袋,疼得厉害;身上也疼得厉害。不禁闷哼一声。
想起昨天在安葬好师傅和同门后,自己发疯似的骑上快马找面具团伙,以一敌百打了不知多久。那会全然疯了,一心只想让他们百倍千倍的奉还。
正想着,被子里的手不自觉的紧握了起来,直至手指戳破被褥感受到手掌心。
心头突然涌入一股悲伤,而边赫无法做到忽略这份悲伤。
这件事,从此会像是一根有毒的刺一样,扎入心里。它会在你日后偶尔感到开心或暂时短暂忘记这件事时,刺上一点做为提醒。
让你永远无法忘记,也无法释怀,永远留存心底。
他还躺在榻上,除了心痛之外,身上也痛。他实在无法起身;不过他的手可以。换句话说就是他的手没有其它地方伤的重。
边赫将手抬起盖在脸上,这会他心是空的,思绪却万千翻涌,久久不能释怀。
他躺在榻上,无声哭泣着,任由泪水流淌。
四下都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须臾之后,屋外由远及近的传来恰如其分的抱怨声,叽叽喳喳的嚷个不停。
白宿道:“都是你都是你!”
边赫太过于指责自己,一时之间也被带了过去。
他道:“对,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出主意留下来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都是我是我……”
正到伤心处。有只手探了过来,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停留了许久。
边赫感受到了异样,连忙撤回了搭在上边脸上的手。惊吓之余只见床边不知什么时候凭空出现的一个中年大叔和一个小姑娘。
他看了一会,甚至还觉得这小姑娘有点眼熟。他道:“你们是……”
白宿道:“是我们救了你!”
听白宿这么说,他顺着那天的记忆回忆着:他那天先是追上了面具团的人,在大道上和他们干了一架。
怎么打起来的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自己手里的刀用得很顺,那些向他奔来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最后自己迷迷糊糊的朝着水边走去。
为什么是水边呢?他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当时身上黏糊糊的,视线也不太好,眼睛疼得厉害。
边赫心道:“是了!我最后好像上了一艘小船!”
边赫道:“谢谢。”
白鬼爷道:“你这伤不一般啊!”
边赫道:“谢谢。”
边赫自醒来后,发现眼晴好像没那晚那么疼了。他趁白鬼爷伏下身子给他把脉之时,仔细端详起来------然后他得出结论。
这大叔平平无奇,皮肤既暗黄又粗糙,身上的衣服也是粗布麻衣。
头发全都梳起、再用一条麻绳绑上,只留几缕发丝挂在额间。
看着白鬼爷微皱的眉头和认真的眼睛,边赫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这人,是个好人。
这是边赫对他的第一直觉。
他躺在榻上只顾看白鬼爷了,一时间就忘了这个空间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白宿道:“老叔,他还有救不?”
边赫幡然醒悟,心道:“这也正是我想问的。”
白鬼爷道:“出去。”
长辈都发话了,晚辈哪有不理会的道理。白宿很懂事的哦了一声后转身就走了。
白宿一走,边赫才发现原来她一直站在自己头上。他顺着那声回应看去,却瞥见一抹随风飘扬的衣角以及一抹青丝。
白宿一走,房间瞬间变得光亮一些。
白鬼爷道:“臭丫头,光都被挡大半。”
白宿走后,边赫才觉发门在头上。也就是说,这门一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贵妃榻;而且是头朝外脚朝内。然后就是满屋里的书籍和一地的白纸。
边赫道:“老先生,请问这是哪?还有你们是?”
白鬼爷道:“你在我家,我是谁你就不用知道了。”
边赫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伤好之后小生就走,绝不多添一丝麻烦。但在临行前还望恩人能告诉小人姓名,日后好做报答,以谢救命之恩……”
白鬼爷道:“谢是应该的,但你现在还不能走,你这身伤最少得养一个半月左右才行。”
边赫道:“多少?!一个半月?!”
白鬼爷道:“是的。一个半月。”
比他预想的要久?边赫原本以为躺个五六天就能康复。
到时候自己再找匹快马,快马加鞭一刻不停地赶往京都。
这样就还来得及参加新帝登基仪式。
这样就还有机会面圣。
这样就还有机会为师傅和同们申冤。
这样也不枉自己拼命地想活下来。
这样也有机会替他们完成此次出山的任务……
他心道:“我必须赶在新帝登基前出现在场!”
边赫越想越感到绝望,但他还包有侥幸心理,“我什么时候能走路。”
白鬼爷道:“少则三十天,晚则三十一天。”
边赫道:“八天,最晚八天。”
白鬼爷道:“这位小友,你是在开玩笑吧?别说八天,就算十天也才够你起个身!”
边赫道:“好!这就够了!”
他认为十天能起身,那就说明并不是非得等上三十天,这有机会!
白鬼爷道:“行行行,你有那个心,要不先试试看你现在能不能动?”
经过提醒之后,边赫试了一下。
几番挣扎之后,他得出结论;果然除了头部和手臂之外。其他地方好似一滩没有知觉的烂泥,而且还是被人强行缝在上他的身体上任他拖拽的那种。
白鬼爷道:“如何?”
边赫道:“十天!”
白鬼爷拍拍大腿后,站起来道:“行!那你慢慢养吧,我得出去吃个饭了!”边说边往外走,“十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十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年轻人哪……十天……”
白鬼爷的身影渐行渐远,连他那爽朗的笑声也跟着他渐行渐远。
不一会。
世界又安静了,空气里只剩下淡淡的书香和浓烈的草药味。
许久之后,当边赫停止思考到底要用几天时间,才能让身体恢复如初时。
藏在他心里的那根刺再次出现,并慢慢的缓缓地一点一点扎进他心底。
而这次比任何时候刺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