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华山初相识

华山之下,大雪纷飞,群山傲然屹立,一片银装素裹,寒松翠柏,满头霜花。

北风凛冽,寒风呼啸。

何郁一袭素白,缓缓向前走,每走一步,雪地里便“嘎吱”一声响,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她手里有把剑,冰冷的手,冰冷的剑,心却是热的,火热火热。

距离华山脚下二三十步处,有家小酒馆叫华山客栈,柱上红漆已剥落,匾上的字也看不大清了,想来平时生意不好,没钱装修,可今天好得很,酒馆里坐满了人,形形色色的人,可惜个个都垂头丧气,不是抽着闷烟,便是喝着闷酒。除了两个,一个是酒馆老板,另一个一身黑衣站在门口。

何郁走近了,近了近了。门口那人豁然回身,面色黝黑,身材高大,死鱼般的眼睛里忽精光暴射,盯着何郁道,“朋友,上山去么?”

何郁酝酿着情绪,面无表情道,“是啊,朋友,让个道好吗?”

那黑衣人仍旧盯着她道:“朋友还是不要上山了,山上已经太挤了,不如进去喝杯茶,暖和暖和。”

何郁抬眸道:“我若是不愿意喝茶呢?”

黑衣人反手摸上刀柄,道:“那你就是第十三个,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要喝茶还是要当第十三个?”

何郁忽然瞥见了屋檐下的十二具尸体,缓缓道:“我两个都不要。”

那黑衣人沉下脸道:“那可由不得你!”他倏然拔刀出鞘,刀带劲风,呼啸而至。

何郁握着刀鞘,一抬手,内力直透剑身,长剑自发出鞘,硬碰硬撞上了快刀,一声巨响,刀刃上竟撞缺了一个口子,黑衣人大吃了一惊,倒退两步,抬首道:“姑娘是谁?”

何郁不理会这句话,仍旧不带感情道:“朋友,让个道吧。”

黑衣人冷笑道:“姑娘既然不敢自报家门,可别怪我这把刀,认不得令尊!”他话音未落,身形一动,使足了全身尽力,一招雷霆万钧,一刀下去,地上积雪飞溅,笔直划出一条雪坑,有七丈有余,哪知一抬头却不见了何郁,心中大觉不妙,忙反身一刀,却砍了个空,回头一看,何郁竟又站在了眼前,不禁又倒退了两步。

酒馆里的人不知何时,个个都已全神贯注。

何郁倏然出手,长剑被内力一激,射出剑鞘,一声刺耳的响,快刀已断,她身形一动,绕到黑衣人身后,一手接住剑,剑尖已抵在他脖子上,刺破一点皮肤,流下了一点血。

黑衣人神色僵硬,语气艰涩道:“姑娘请吧。”

何郁反手将剑一抛,长剑自行入鞘。她朝着山上继续不动声色地走去。

客栈里的人被这一仗击得雄心又起,摩拳擦掌起来,黑衣人忽然将断刀一抖,厉声道:“想当第十三个的就上来!”众人顿时又瘪了气。

何郁继续朝着山上走去,到了半山腰,一边是断壁悬崖,另一边是苍松古木,一条窄窄的道,蜿蜒曲折,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忽然从一棵古松上倒挂下来一条棕色的人影,抖落一地雪花。这人穿着棕色的上衣,棕色的裤子,腰上扎了条棕色的带子,裤脚也用棕色带子扎着,一双黑靴钩在粗枝上。何郁初时心中一跳,握紧了剑。面上却不动声色,待看清了来人后,松开剑,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来人忽然笑了,在被衣裤衬得有些棕色的脸上,眯起了眼睛,眼角微微向上挑,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嬉皮笑脸道:“何君那么紧张做什么?”

何郁冷冷道:“谁紧张了?”

那人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头一指,笑哈哈道:“说的就是你!”

何郁冷冷地看着她。那人全不在意,仍旧笑嘻嘻道:“你要是不紧张,干嘛拉着张脸,还不肯说话!”

何郁冷着一张脸道:“我这是为了酝酿情绪,走开走开。”

那人摆了摆手道:“别赶我别赶我,好姊姊跟我下山去吧。那什么云辰你又不认识,救他做什么!还不如跟我去灵山洞玩玩,乐得个自在!”

何郁镇定道:“不要整天瞎跑!”

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嘿”了一声道:“我好心叫你别去冒死,你却对我指手画脚!老实告诉你吧。你要是不去救他,说不定云辰会被人救走,你要是去了,说不定他就活不了了。”

何郁拉着张脸道:“再见!”

那人“哇”地一声大叫,“气死我苏言了”。她忽然脚一滑,从树上掉了下来,直吓得何郁心惊肉跳,忙伸手去接。苏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一手捂着额,眼冒金星道:“挂得太久了,头晕。”

何郁见她没什么事,又拉起一张脸道:“以后不要倒挂!”

苏言不理会这句话,道:“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去?”

何郁道:“为什么不去。”

苏言站起身道:“好吧好吧。”她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老旧不堪,还生了锈,乍一看似乎刀鞘和刀刃被锈得已经分不开了。苏言把刀递给她道:“我就这么把刀,你也别嫌破旧,带着防身吧。”她忽然神色扭曲道:“等你救了云辰,要是发现他当真是个丧心病狂的人,你就用这把刀,嘿,一刀杀了他,就当做是我杀的。”苏言顿了顿,跳了起来,脚在雪地里滑了一下,又把何郁吓了一跳,她自己却满不在乎,接着道:“何郁,我已经在崖顶上布满了唐门火药,引火线系在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上,你去了就知道。那棵树特别显眼,到时你若看到西门默晨靠到树下去,你就赶紧跟过去,不然你炸死了,我也白忙活了。还有不要跟西门大侠打起来,他可是我请来帮你的。”

何郁插嘴道:“我们不是已经请了少林寺的慧圆大师了么?”

苏言愤愤道:“一老和尚顶个屁用,没有西门大侠,你就根本救不了云辰”.

何郁忍不住道:“我们去请慧圆大师的时候,你说没有他就救不了云辰。”

苏言瞪起了眼,何郁又道:“西门大侠是不是穿青布衣服那个?”

苏言瞪着眼道:“老穿青衣服的是轻狂书生,我说的是天下第一客,西门默晨。人家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比起书生来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何郁呆头呆脑道:“那我去啦。”

苏言拉下一张脸,为她不认识西门默晨而很不高兴,一点头道:“再见。”她忽如一阵清风,一溜烟不见了人影。何郁见她跑得这么快,忍不住轻笑了一下,突然之间,头顶上的树上,又倒挂下一条棕色人影,一看还是苏言。何郁顿时拉长了脸,只见苏言又嬉皮笑脸道:“好姊姊,给我点钱呗,妹妹穷得连路费都没了。”

何郁取出一包金子,拿了三锭放回身上,将剩下的连钱带包都给了她,冷着脸道:“再见!”她转身便走,只听苏言还在身后叫唤:“可别忘了来灵山找我,我先走了——”

大雪还在下,覆上了何郁的眉,她还在向上走着,心里不禁假想起了上山之后风光无限的样子,各路英雄好汉一见了她,都吓得直抖腿,然而她却傲然挺立地站在云辰面前,一手执着剑护住他,这么想着,恐惧之情竟然淡了。

她缓缓走到了山顶,华山之巅梅花开得正好。

悬崖边上临风站着一个人,大概二十五岁模样,一身淡蓝色的衣裳,形色憔悴,神情却傲然冷漠,粗眉薄唇,肤色偏黑,比起众人来,要高出半个头不等,双手被铁链缚着,大雪落在他头上,北风吹动了衣衫,大概便是云辰。

何郁发现自己的气势竟然不如他,兴奋之情顿时熄了下去,但一想到这么有骨气的人,也要佩服自己救了他,顿时又火窜三丈高。

云辰左右两边各站了一排人,靠近下山道的一边有棵苍松大树,树下站着一个人,手摇折扇,神情自在,好不潇洒,离其余人有段距离,大概便是西门默晨。对面那一排的各路大侠里何郁只认识两个,一个是慧圆大师,还有一个便是轻狂书生,这两人都站得离云辰较近。

这两排人中间,云辰跟前,站了一个六十多岁光景,半鬓已斑白,却依然英姿不减当年的老人。这人身穿白龙袍,手握白龙刀,捋着长髯,两眼精光直盯着眼前人。

——他眼前的不是云辰,而是一个极瘦的黑衣人。他的剑更瘦。漆黑如墨的剑身窄得只有一根细竹子的宽度。他还长得黑。很黑。只是比山下那个黑炭要好一些。

他的剑尖在滴血。

何郁这才发现有三个人没有站着。他们躺着。躺在地上——三个死人。一阵恶心感上涌。她有些于心不忍。

何郁跻身站进了慧圆大师那一排人里。那黑衣人突然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他的剑——滴着血,正好指着她所站的位置。何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没有人说话,只有狂风在吹,大雪在飘荡。气氛剑拔弩张。

半晌,过了半晌。中间那老者终于开口了:“这么说,鬼剑孤煞是管定这件事了?”

那黑衣人冷冷道:“不错。”

“孤煞可知,他若活着,武林必将大乱!”

鬼剑孤煞冷冷道:“你们这些有身份的人说起话来就是喜欢一套一套的。”

那老者笑了一下,略有不屑之意,严肃道:“萧神云老既死,云辰若不死,云老的武功秘籍必惹天下大乱。”

鬼剑孤煞瞥了他一眼道:“云老先生德高望重,说什么也该给他留个后人。你倒好,居然要赶尽杀绝,真不愧是白龙刀白堂主的作风。人当了大侠就是不一样了。以前白墨龙这三个字还在让人笑掉大牙的时候,白堂主可没这种作风,哼哼。”

白墨龙丝毫不动怒道:“孤煞难道权衡不了利弊么?古往今来有多少豪杰为了本秘籍争得头破血流,搅得武林大乱。今日云辰若不死,明日成河的便是武林人的热血!”

靠近下山道的那一排有人高喊了一声:“对!”许多人纷纷响应。鬼剑孤煞冷眼横扫,顿时声音又静了下去。

孤煞森然道:“为了本秘籍争得头破血流,那也算是豪杰?哼,不见得吧。白堂主既然这么担心,干脆让他把东西交出来,当众把它给烧了,也算是一了百了,省得你们这些大侠整日里牵肠挂肚。白堂主意下如何?”他说到“他”字时突然把鬼剑朝着云辰一划。

白墨龙微显无奈道:“他要是肯,老夫还会不肯放过他吗?”

孤煞阴恻恻地笑了一下道:“原来你早就向他要过了,武林人士还没齐聚一堂你就向他要过了。他不给你,你就要杀了他,是也不是!”他横扫了众人一眼,又道:“说什么为了武林平定,不过是你自己想要,得不到,便干脆也不让别人得到!”

白墨龙气得满脸通红道:“老夫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好,你可莫要血口喷人!届时武林大乱,可怪不得老夫!”

孤煞冷冷道:“你莫开口闭口拿个武林来压人。就算云辰死了,谁几时又放出个谣言来,说秘籍在什么地方,你们不照样争个你死我活么!”

白墨龙气得颤抖道:“谁能明白老夫一片苦心啊!”

左排先前说过话的那人突然又大喊道:“鬼剑孤煞竟敢污蔑白堂主!”

许多人又刚要纷纷应声,突然鬼剑一闪,一阵阴风带过,说话人倒了下去,脖子上一条淡淡的红痕。众人大吃一惊,何郁微闭了下眼。

白墨龙须眉大张,大怒道:“好啊!你竟又乱杀无辜!”“苍啷”一声,白龙刀已出鞘,一招“无计留春”刀光似练,眨眼间似乎就要落到孤煞头上了。哪知孤煞动作更快,一式“杨柳推烟”,以柔克刚,剑身带着内力,将白墨龙的劲力一推,一刀一剑竟都划向了何郁。可怜何郁初入江湖,与人交手极少,竟不知退却,举剑一挡,被震得连退三步,另两人各退了一步。

孤煞冷哼道:“想不到白堂主竟还带了个这么厉害的帮手。”

白墨龙冷冷道:“老夫还以为是孤煞老弟带来的呢!”

孤煞“嘿嘿”一笑道:“白堂主说起话来可真有意思!”他忽然剑身一卷,卷起百点雪花,一式“帘卷西风”,夹着劲风,纷纷朝白墨龙打去。

白墨龙也不是吃素的,当下使了一招“东风满袖”,收刀一挥衣袖,百点雪花尽数又打了回去。

来势比去势更猛,眼看挡不下,鬼剑孤煞竟使了一式“弹剑传盏”,把雪花都打向了周围众人。眼看又有许多人要枉死,慧圆忽然手一抖,手上的佛珠连着袈裟一同激射出去,眼花缭乱间已打落片片雪花。慧圆大师身形一动,人已到了白墨龙和孤煞中间,袈裟在身,佛珠在手,反观众人,许多到了事后才反应过来,如今已冷汗满面。哪知孤煞忽然冷着脸道:“大师也要来插手管事吗?”

慧圆闭着双目道:“施主乱杀无辜,贫僧只好来管上一管了。”

孤煞冷笑一声,倏然一招“剑分淙水”,夹带劲风,气势若虹,直逼慧圆。慧圆忽然举起佛珠,向前一套,把剑尖套了进去,向右连转三圈,转得鬼剑几欲脱手,孤煞吃惊不小,忙顺势一转,脱出剑来,虎口一阵发麻,暗恨自己看低了对手,紧接着又使了一招“千里征帆”,劲力一发,狂风大作,宝剑如一片孤帆,飘来荡去,惑人心神,稍有不慎便会被戳个窟窿。何郁暗暗叫苦,“自己人”竟和“自己人”打上了。

只见慧圆一挥袈裟,连接使了一招“彩舟云淡”,“星河鹭起”,“酒旗斜矗”,把纷繁的剑势化解了,却硬是没睁开过眼睛。孤煞心中暗骂:“这老和尚真是个老狐狸,他要是敢睁开眼来,看他怎么躲得了这招。”眼见远攻不下,孤煞欺身而上,和慧圆大师缠斗了起来。众人皆看得全神贯注,生怕错过了分毫。何郁忽然眼角瞥见一道白光,下意识地转过去一看,只见一个面色灰白的男人,约莫四五十岁,穿着银甲,披着银袍,手里紧扣着十三枚银针,根根对着云辰。忽见云辰转过脸来,目光炯炯地看向那面色灰白的男人,那人手腕一翻,低低一声邪笑,十三枚银针尽数射了出去。他竟是谢庶客!

何郁剑已出鞘,一招“枫叶遗踪”,欲将暗器尽数打落去,却见好个西门默晨,不愧是轻功独步武林,本来还站在树下,眨眼间折扇带着人已到了跟前,这时孤煞猛然抽身,一剑挡了回来,三样武器撞了个正好。这一撞竟漏了根针过去,只见那枚银针猛地扎上云辰右胸——

来救他的人个个面如死灰。人尽皆知,谢庶客的十三枚银针,每一根都是用十三种毒物炼制而成,剧毒无比。这下连慧圆大师也傻了眼了——

却见那银针刚沾上云辰身体,便被一股强劲的内力反弹了回去。谢庶客吃了一惊,忙借力打力,打飞银针,那银针夹带着尖锐的破风声,猛地扎进了一株苍天古松,一根极细的线悄无人知地被震断了——

谢庶客阴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西门老弟放着好好的大侠不做,非来这儿参上一脚。更想不到这平日里只会念四书五经的呆子,竟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白墨龙插口道:“西门老弟你可要——”

忽然间地面一阵晃动,竹渲岛岛主郭浣女大叫道:“地震了,快走!”

一阵铺天盖地的火药爆炸声盖过了她的说话声。何郁一把拉起云辰,想逃已来不及——

山顶上一片鸡飞狗跳之势,轰隆隆几声巨响,许多棵大树交叉倒了下来。何郁刚拉着云辰跳上一棵大树干,忽然底下一阵巨响,树干不仅被炸得断开,其中一截木头还被炸得带着两人飞上了天,好像腾着一片木做的筋斗云,直冲上天一般,惊得两人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刚要落地,忽然地面一声巨响——

两人刚落了地地面便断裂开,带着两人往悬崖下落去。西门默晨见状忙去拉何郁的脚,哪知他自己也被这下滑之势带了下去,孤煞急忙忙拉住了西门,轻狂书生又急忙忙拉住了孤煞,最后慧圆大师忙使出了一招“千斤坠”,双脚立在地上,稳稳勾住轻狂书生的脚。

火药一炸完,武功差上一筹的都已重伤,躺在地上不断翻滚呻吟,仍站在地上的除去慧圆大师便只剩下灰头土脸的白墨龙,谢庶客和郭浣女。

白墨龙上前一步道:“大师,我来帮你。”谢庶客忽然拦住他道:“白兄,你难道看不出来,慧圆大师是铁了心要帮着云辰那小子了。”

白墨龙皱眉道:“谢老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凡事先把人救上来了再谈。”他走过去,俯下身作势要去拉轻狂书生的脚,忽然手心凝聚起内力,猛地朝慧圆大师脚背上击去,哪知慧圆大师早有准备,两掌往白墨龙肩上重重一拍,把他急推了出去。白墨龙两掌都拍在了慧圆脚前三分处。

慧圆大师持着佛珠,双手合十道:“白施主,你这浮屠造得未免有些蹊跷。”

谢庶客喜道:“白兄,我误会你了。”

郭浣女冷冷道:“你几时没说过蠢话?”

白墨龙冷哼一声道:“慧圆大师,我敬你是个僧人,不愿日后在江湖上见了面也不好看,不如快些给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早早投胎去吧!”

慧圆大师沉声道:“贫僧这儿可不止一条人命,白堂主莫非想赶尽杀绝不成?”

白墨龙冷笑道:“既然大师这么不识抬举,休怪老夫不讲情分。”他忽然出手,直攻慧圆下盘,慧圆动弹不得,应付得十分艰苦。

何郁倒挂着往下一看,只见云里雾里,深不见底,头晕目眩,手脚冰凉,紧紧抓着云辰不放,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只听云辰道:“抓紧了,一个一个往上扔!”何郁怔了一下道:“扔什么?”她刚说出这句话,便反应了过来,顿时有些尴尬。西门默晨道了一声“好”,倒抬头对孤煞道:“抓紧了。”孤煞又对轻狂书生道:“抓紧了。”轻狂书生对慧圆大师道:“大师,站稳了,我们上来了。”慧圆大师边应付白墨龙,边沉腰大喝一声道:“上来吧!”

谢庶客和郭浣女一听他们竟自个儿上得来,忙加入了战局,成了三打一之势,力图把慧圆大师推下山崖,何郁倒低头对云辰道:“喂,我先送你上去。”云辰抬头道:“好。”何郁内力聚在掌心,一用力把云辰扔了上去。这时,谢庶客见着个破绽,一脚踩上慧圆脚背。只听得骨头碎裂声,老和尚却仍然纹丝不动。破空声响起,何郁、西门默晨、孤煞相继被扔了上来,西门的折扇为了拉住何郁,早已掉落崖底,当下捡起一把刀,便迎上了白墨龙。孤煞拔起插在地上的鬼剑迎上了谢庶客。何郁刚捡起把剑迎上郭浣女,郭浣女忽然一边躲闪,一边对何郁道:“姊姊手无寸铁,妹妹却有利剑。难道男儿打仗要以公平定胜负,女儿就不要了么?这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女人家耍赖么?”

何郁一听不错,赶忙扔了剑道:“好,就这样打。”哪知她刚一丢了兵器,郭浣女忽然摸出一把柳叶,如飞刀般疾射过来。何郁吓了一跳,赶忙仰面躺倒在地上,躲过一劫,顺手摸起地上的剑,又站了起来,道:“你不是说不用武器吗?”

郭浣女笑道:“是不用武器呀,你看姊姊这不是把武器都丢了吗?妹妹你快把剑丢了吧。”何郁一剑刺了过去道:“你当我是傻子吗?”

郭浣女边逃边笑道:“你不是傻子,怎么会丢了剑呢?”

那边云辰已把轻狂书生拉了上来,慧圆大师心力疲惫,先告辞回去了。

白墨龙见大势已去,又英雄出少年,打不过西门,当下脱身下山去,边走边道:“罢了罢了!来日再会吧!”

郭浣女见白墨龙都走了,一把柳叶挡开何郁,笑道:“好妹妹,姊姊先走了!”也跟着白墨龙下山去了。谢庶客不好独留,只好作罢,也离去了。地上受伤的人相互搀扶着下了山。西门笑着对云辰一拱手道:“云兄,告辞了。”云辰还了一礼。谈笑间,西门默晨已飘然而去。孤煞沉默半晌,一言不发,径自走了。轻狂书生似乎怔住了,忽然转身对何郁做了一揖,脸一红,道了一声:“姑娘,告辞了。”也自下山去了。

何郁看着云辰朝她走过来,心里盘算着怎么来一个西门式的潇洒告别。她虽然在开始的时候没有给云辰留下深刻印象,却要在结束时让云辰知道,她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也好挽回颜面。何郁忽然心生一计,想出了一个比西门还要潇洒的办法,当下微微侧起头,嘴角轻扬,眯起眼道:“再见。”一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云辰一把拉住道:“等等你不能走。”

何郁回过头来道:“怎么?”

云辰道:“你若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来救我了?哪日他们找到我,还是活不了。”

何郁觉得云辰和郭浣女一样,是在把自己当傻子看,但她当然不能失了风度,于是笑道:“你武功那么好,怎么可能呢?”

云辰道:“我的内力发不出来,只能反弹,而且只有重要的部位才能反弹,他们若是往我肩膀上刺一刀或是咽喉上割一剑,我便从此彻底不能反弹了。”

“你可真幽默。”

云辰呆了一下道:“我说的是真的,不然怎么会被绑到这里来?”

何郁怔住了道:“那我怎么知道呢?”她顿了一下,又道:“那怎么办?”

云辰道:“你至少得陪我找到秘籍才能走。”

“那你的秘籍在哪?”

“在你妹妹那。”

何郁惊奇道:“你知道我妹妹是谁吗?”

“神偷之王苏小言。”

何郁目瞪口呆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云辰想了想道:“神偷之王中王苏大言。”

何郁惊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道:“我姓何名郁,馥郁的郁。”

“哦,富裕的裕,好名字,你为什么不叫何俗呢?”

“我为什么要叫何俗?”

“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呀!”

“你知道为什么你姓何你妹妹姓苏吗?”

“不知道啊。”

“因为一个跟爹姓,一个跟娘姓。”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云辰忽然闭上了嘴。

何郁心想一定是苏言偷了他的秘籍,所以他把气转到了她的头上,也不愿与他计较,便道:“你的秘籍怎么会到了苏言手里?”

“本来在我这儿,因为我的内力会反弹,白墨龙拿不走,他就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把我从崖上推下去,他拿不到的,别人也休想拿到,结果半路上碰到了个苏言,神不知鬼不觉,居然把东西给偷走了,还说会有个傻子来救我,一跟她说话就认得出来。”

何郁打岔道:“白墨龙为什么不偷偷杀了你?”

云辰像看见个傻子似的看着她道:“他不能,武林中人都知道我在他手上,我要是莫名其妙不见了,他们都会找上他的,以为他拿到了秘籍。”

何郁一阵尴尬,忽然拉着云辰快步朝下山路走去道:“走走走,我们去找苏言,这里的火药就是她埋的,我刚还见过她,说她去灵山了。”

云辰大吃一惊道:“什么!灵山在西天啊!那得走多少年?”

“我说临安那个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