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菲着手开始控制飞船，离开花园，前往他的住所。
“我不是人类，我无法评判内森·维勒和他的铁腕政策。他的所作所为违逆人性，但却在战火不休的星环之海，让人类在短短十几年内实现经济腾飞。这就是个人与国家利益的冲突，”诺菲一本正经地扭头注视凌原的侧脸，“个人的幸福自由，与国家的繁荣发展，这在每一个时代，都是无法解决的难题。”
“国家的利益应该符合绝大多数人民所期望得到的利益，而不是违背人民的意愿，以牺牲人民的幸福为代价，用欺骗的方式，将一国之民绑架在资本发展的战车上！”
凌原心情激动地在半空中比划着手势，一股脑地将想到的内容悉数说出。
“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诺菲平静地挪动操控杆，让飞船在宏伟壮阔的鸿图华构间呼啸飞行，“当平民百姓再也没有上升通道进入到国家的统治阶层，底层人民的声音将渐渐消失在统治者的耳畔，国家的利益最终成为了统治阶层的利益，而人民不过是统治阶层撅起利益的牺牲品罢了。”
“我想改变人类联盟现在的局面，所有人民都应该有权力选择自己希望的生活，而不是被迫植入干涉芯片，在虚拟的世界中度过一辈子！我相信，在他们知晓人类所面临的现状后，他们也会乐意继续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他们应该享受那些本应该属于他们的，但却被资本夺走的财富与自由！”
凌原忿忿不平地握紧双拳，将拳头砸在扶手之上。
“你打算怎么做？你难道要去颠覆一个根深蒂固的国家政权吗？”诺菲表情不由变得严肃与认真，“让暗之帝国向人类联盟宣战？在自由联合与重整集团相持不下的关键时刻，引发又一场内乱！？”
“我……因此不会发动战争……”凌原心情沉重，就好像一块大石头在压着胸口，“我更倾向于和平演变的方式。”
如果他答应内森的请求，回到人类联盟，帮助维勒氏从李氏手中夺取李氏集团的控制权，成为人类联盟崭新的领导者，或许就有更多的机会从内部改变人类联盟的现状。
但会这么容易吗？
凌原久久闭上双眼，用右手扶住额头。
肖古一直在警惕他，肖古与古德之间不可违逆的契约让他将人类联盟的最高权力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
内森·维勒和他的资本同僚再怎么折腾，最终也无法僭越肖古所掌控的力量。
“改变是危险的，但它所带来的硕果也有可能超越一个时代。但是，”诺菲突然加重咬词，“如果失败，现在的一切可能也会荡然无存。在这个战争年代，外敌才是我们现在需要关注的。你的想法也许是出于好意，但绝对不是现在该做的。”
飞船平稳地降落在一间悬空别墅一端的停机坪上，打开舱门。
诺菲意味深长地向凌原使了个眼神。
凌原睁眼与诺菲对视，他敷衍点头，莫可奈何跟随诺菲离开飞船，穿越别墅的小花园，来到宽敞明亮的别墅内。
灿烂的光芒透过玻璃窗，穿越精致简约的家具，在毛绒地板上投影出修长的黑影。
凌原沐浴着温暖的光芒，缓步走进安静的别墅内。
“爸爸不会又在睡觉吧？”诺菲将权杖放在墙角的架子上，麻利地脱下制服，将制服也扔在架子上，“我去楼上叫他，你先随便坐坐，放松，就当是自己家。”
“这里好大呀，就住你们三人？”
凌原漫步到摆满小巧装饰物的柜子前，好奇地拿起柜子中放置的影像电子相框。
相框内重复播放着十秒的画面，一家三口齐聚在阳光明媚的草地上，笑容满面，脸上洋溢的笑容足以温暖每一位见到电子影像的观看者。
阿亚特将双手一高一低地搭在艾梦琳与诺菲的肩膀上。
艾梦琳风华正茂，神采奕奕，时间尚未在她细嫩的脸上遗留下太多痕迹。
诺菲稚气未脱，灿烂的大笑将他的双眼挤成月牙般的缝隙。他的右手撑住拐杖，身体有明显倾斜的迹象，并不像现在一样能熟练自如地好似正常人般站立。
“妈妈经常跟随艾诺之星的工作人员在外奔波，穿越在危机四伏的战场。而我在统治者之塔有自己的宿舍，我也只是偶尔回来一次。绝大部分时候，”诺菲站在二楼的走廊上，轻叹一声，“都是爸爸一个人住在这里，当一个空巢老人。”
“空巢老人？”
凌原被即刻逗笑了，他将相框放回原位，在不经意间发现了放在柜子角落的另一个相框。
相框面对角落，布满灰尘，似乎是被刻意抛弃在被人遗忘的角落。
好奇心勾引起凌原的手，他谨慎地取出尘封的相框，缓缓将它翻面。
相框内播放着电子影像，也是一家三口。
阿亚特，和凌原不认识的一男一女。
白发的年轻人站在男女之间，他的双手紧紧握住一男一女的一只手。
男人与阿亚特有八分的相像，同样拥有白银色的短发，但眼睛却是非同寻常的鲜红色。从相貌来判断，两人几乎来自同一个族群。
女人则是一位风度翩翩，风姿卓越的精灵，灰色的瞳孔与阿亚特一模一样，淡黄色的长发编织成垂到腰部的长辫子，让凌原一下子就想起了阿兰尔。
“哦天啊，这都已经是晚上了吗。我越来越喜欢睡觉了呢，”阿亚特懒散的声音从二楼传出，“儿子，你怎么破天荒回来看你孤独伶仃的老爸了？”
“凌原想见你。”诺菲随之答道。
“嗯？”
阿亚特推门而出，一路小碎步来到二楼的走廊，惊讶地俯视凌原。
“看到你又可以站起来，我太欣慰了。”凌原将相框返回原位，高高兴兴地抬起头看向阿亚特。
“我也只能依靠科技重新站起，”阿亚特撩起他的长睡衣，露出捆绑在腰部和双腿上的外骨骼辅助行走起，“你以为时间是蔬菜吗？种下去就能长出来？被消耗的时间永远不可能回来，就算我拥有所谓的永生基因，但也经受不住时间的流失。”
“难道你以后就要……一直维持着虚弱无力的状态吗？”凌原诧异地压低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