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凌原勉强挤出虚弱的灿烂笑容。
他颤巍巍垂下发酸发痛的右手，将暗芒扔在脚边。
凌诗玉难以置信地怔愣住，她被凌原一把抱进怀里。
“求求你，妹妹，你就听哥哥一次话，”凌原固执已见地向凌诗玉附耳细语，“加入我，离开重整集团。我会带着你，用正确的方式一雪耻辱，征服星辰。”
他温柔地抚摸凌诗玉的后脑勺，掏心掏肺地哀伤劝说。
“但……我……我付出了那么多……”
凌诗玉的声音如波浪般抖动，她的瞳孔渐渐恢复正常，血色物质缓缓收回向她的躯体，催促新的肢体重新生长。
“过去不重要，我们应该活在当下，放眼未来。”凌原的手慢慢触碰到凌诗玉的背部，他的身体略微后倾，让他得以与凌诗玉面对面注视。
“我不甘心……”
凌诗玉万念俱灰地举起新生的双手，发红的稚嫩皮肤下，条条分明的血管随着她剧烈的心跳一张一缩。
“我的选择难道是错的吗——”
凌诗玉话音未落，灼热的激光束无声无息钻入凌诗玉的胸膛，不偏不倚命中凌原的心脏，最后落于血迹斑斑的地面。
凌原踉踉跄跄地退却，他膝盖一软，无力地跪倒在地。
“哥哥！不！”
凌诗玉痛苦万分地扑向凌原，她的躯干却被无数条极细的银丝捆绑，被迫拖离不省人事的凌原。
凌原面朝天瘫倒，一只手搭在左胸之上，一只手以怪异的姿势扭曲在身侧。
贯穿耳膜的蜂鸣声持续不断，但无法彻底遮盖回荡在永夜之城的魔法吟唱。
他看到暗青色的魔法阵在穹顶中盛开。
他听到塔龙魔鬼般的嘶哑声音响彻城市。
他嗅到烧焦的恐惧与铁锈的血腥。
不……快起来……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凌原将右手每一根手指插进硬邦邦的地面，纵然手指头被磨出触目惊心的血痕，铭心刻骨的痛苦传遍每一根痛觉神经。
他竭尽全力翻过身，模糊的目光焦虑地搜寻妹妹的去向。
只见一艘飞船迅速驶离战场，黑暗家族的战斗机紧跟不舍在后面追逐。
“凌原！”
血骸疾步滑到凌原身边，怀抱起凌原，诧异地挪开凌原的左手，露出比拳头还大的烧洞。
“你的心脏只剩下五分之一了，”血骸边说边抬起头，注视逐渐降落向永夜之城的魔法阵，“你竟然还活着。”
“你就不能……别说废话……立刻救我吗……”
凌原从喉咙中勉勉强强挤出气泡般的呻吟。
当痛苦的浪潮冲刷过思维，消失在意识无边的尽头，留下的唯有深不见底的空虚。
他需要什么东西来填补滋生的欲望。
他想要什么？
凌原迷惘惆怅地低头注视被削去一大半的心脏。
恍惚间，他看到细微的血色物质小心翼翼地爬出伤势断口，好像新生的婴儿，好奇观察着这个世界。
他知道自己所渴求的东西了。
凌原僵硬地抬起头，盯着正在思考如何治愈伤口的血骸。
墨绿色的眼瞳骤然转变成流淌异彩的獠牙瞳孔，酷似一条连通九天万界的空间隧道，通往未知的奇迹。
“凌原？”
血骸感受到一股凛冽的煞气笼罩他的身体，他惊讶地对视上凌原的异瞳，目光缓缓扫过凌原疯癫的笑容。
凌原突然伸出双手掐住血骸的脖子，从心脏喷薄而出的血色物质挣脱对外界的胆怯，摇身一变成为嗜血的猛兽，一口啃咬在血骸的身体上。
“啊——你在做什么——”血骸顿时大惊失色，魂不守舍地大呼。
源源不断的力量被强行抽离血骸的身体，通过血色物质灌输至凌原体内。
欲罢不能地爽快就好像足以溺死瘾君子的毒药，滋生着欲壑难填的疯狂索取。
心脏快速再生，填补住怵人的伤口。
但名为万眼的低语的血色物质并没有停下对生命的掠夺，反而变本加厉，贪婪不懈地吮吸属于血骸的时间。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亮青色的亡灵魔法阵寂静无声地沉沦进永夜之城。
霎时间，地动山摇！
铁青色的拱门们如雨后春笋在永夜之城的每一个角落肆意生成，亡灵能量在拱门之间形成镜子般的帷幕，映照出恐怖怪诞的死者世界。
从凌原与血骸拔地升起的灵界之门释放出气势汹汹的亡灵能量，强行将两人掀飞，中断了血色物质的撕咬。
凌原在坑坑洼洼的地上翻滚数圈，趴倒在四溢蔓延的亡灵能量之中。
凌原艰难地爬起身，急促地喘气。
血色物质像无数只魔鬼之手上下抚摸着他酸软无力的肢体，贴在他的耳边喃喃低语。
它们的语言千变万化，古老深远。每一个牙口都在吟诵着不一样的言语，层层叠加，混杂在一起。
凌原从未了解过这些扭曲的言语，但他却可以清晰明了地知晓每一词语的意义。
杀戮。掠夺。吞噬。
喋喋不休的诱惑，直击心灵。
禁锢在暗芒内怨灵的诱惑相形见绌，根本无法与万眼的低语比拟。
凌原漫无目的地环顾周遭，他感到天旋地转，诱人的窃窃私语萦绕这他回响。
数以亿计的亡灵们一扇扇灵界之门中鱼贯而出，它们燃烧着青色火焰，争先恐后逃进生者的世界。
这一次，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杀光所有的生者，将他们悉数转变成行尸走肉的同类。
奇异怪状的亡灵步兵挥舞着骨质与石质的近战武器，发出响彻地底的嘶吼，流窜在大街小巷，与黑暗家族的士兵短兵相接。
高亢刺耳的咆哮声从灵界之门中传出，只见长着翅膀的有翼亡灵，扇动着硕大的翅膀，卷起燎原的青色火毯。
熊熊燃烧的亡灵能量如火球之雨洗刷着惨不忍睹的城市，来不及躲进防御洞的市民们，只能在城市间绝望地逃亡，要么成为刀下亡魂，要么被亡灵火焰烧成灰烬。
“不……”
凌原恐惧万分地退却，从他体内流出的血色物质正在与试图攻击他的亡灵纠缠。
他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灵界之门，青乎乎一片的亡灵们在门后堆积成山，迫不及待地翻滚进生者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