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失去什么!
这种预感无比强烈,在我粗重的呼吸中越来越清晰,一种浓浓的恐惧从四面八方涌来,如水一般淹没我的身体。
我还得伪装,屈服于世界公认的良知,我哭着请假,像证明似的跑到我的朋友那儿挤了两滴眼泪,证明我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然而,那一天兰州的天气却格外晴朗,也因此在我背着行囊回家的路上,在穿过天桥途中那柔和清爽的风拂面而来时,我不合时宜的露出一抹微笑,世界和平!是啊,一切安好。于是忐忑在心中发芽,路上遇到了一场雨夹雪,矛盾滋生了,我最大的荒唐莫过于在她的灵前流下了机巧的泪水,我伪装成深情哭泣,对一个死人,呈现我最为肮脏卑劣的一面。我时常在想,如果我不参加那场葬礼话,如果母亲没把她去世的消息的告诉我的话,我是否会依旧活在这深深的愧疚中?那场葬礼,在一群活人的极乐欢宴中结束,唢呐声震耳欲聋,干杯声此起彼伏,划拳的人,闲谈的人,大笑的人,如儿时的梦魇一般锲而不舍的纠缠着我。
她真可怜!连死亡也要被人消遣!
葬礼上,父亲依旧沉默,时而露出的微笑显得有些生涩,可还算亲切吧,只是他在面对我时稍稍露出的胆怯和欲言又止的模样,着实让我心酸。直到我们父子俩齐齐跪在灵前我才发现,原来岁月也在他的身上刻下了痕迹,明显的如此怵目惊心。鬓间斑白啊,我的心莫名一揪,死人和活人竟如此相近,近的仅用了一块木板便能隔绝阴阳,这真是荒唐,真是可笑!远在明日之后的死亡或许离我也相去不远吧!我清楚的听到岁月远去的脚步声哒哒哒的在耳边响起,富有节奏,韵律十足,像是一首歌,熟悉而又陌生。还有母亲,她悲伤的明显,红红的眼睛,红红的神情,绝望而又恍惚,她怨奶奶不懂事,可怨又有什么用呢?故人作土的幽怨本就是如此的让人绝望。
我几乎能看见她的躯体正在腐烂成泥,慢慢的独剩一副森白的骨架在青砖垒成的坟茔里长眠。好吧,我相信灵魂的存在,那么来吧!我是从来不会拒绝任何一个鬼魂来扣响我的房门的,我斟茶添酒,做好了促膝长谈的准备。我从天幕等到天明,从月勾等到勾月,等到四季模糊不清,等到岁月被困在一盏雪白的日光灯里!我遗忘了一切,懵懵懂懂,浑然不觉过往与我已相去甚远,儿时的玩伴在泥地里变成一只又一只白色的蝴蝶飞远,从他们的最喜欢的衣着开始,渐渐的,他们的脸变的透明,他们的名字也只能用那谁谁代替,直至如今,再提起某一个人时,甚至都需要在名字之前加上冗长繁复的介绍前缀,才能在“哦”的一声中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