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影响欧文·琼斯装饰设计理论的人物和环境

一、影响理论形成的重要人物

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19世纪的英国正处于“工业革命”时代，社会在发生深刻的变化，各种思想交汇、碰撞，新旧矛盾并存，科技新发明、新创造和新思想不断涌现，人才辈出。一大批思想家、哲学家、美学家、艺术家、建筑师、工程师都活跃在这个时代的舞台上。欧文·琼斯也深受这个时代哲学、美学、建筑思想的影响。

（一）卡莱尔的哲学思想

英国19世纪浪漫主义文化思潮的代表人物卡莱尔（Thomas Carlyle, 1795—1881）。卡莱尔关于宗教与社会、物质与精神的哲学思想影响了欧文·琼斯对摩尔宗教艺术的认识和看法。

欧文·琼斯将卡莱尔的思想融入对建筑的研究中，并揭示研究对象的特征和阐释宗教意识对摩尔人的作用，而这种作用通过摩尔人的建筑与装饰反映出来。在一次建筑师协会成员年度大会上，欧文·琼斯发表了《论宗教艺术的影响》一文，文中充分阐述了摩尔人的宗教观和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指明摩尔人的建筑成为他们宗教信仰不可缺少的内涵和精神承载。欧文·琼斯把信仰和社会习俗建立在宗教基础之上的观点在当时是具有革命性的。为了进一步证实他的假设，欧文·琼斯总结了埃及人、希腊人、罗马人以及基督和穆罕默德追随者的信仰和动机，通过宗教义务说明艺术、宗教与社会之间的关系。他举出相关案例，以年代的发展说明风格变化与宗教、社会生活方式之间的关系，而风格的内在变化、进步、提升、衰退也与宗教信仰联系。欧文·琼斯批评英国当时的改革割裂了宗教与艺术之间的联系，他的观点让我们不难感受到卡莱尔思想对他的影响。

（二）维特鲁威、温克尔曼的美学思想

维特鲁威的美学思想影响了欧文·琼斯的美学观，特别是维特鲁威关于建筑美学中匀称、均衡、得体的论述。维特鲁威认为：

维特鲁威还采用希腊神话故事中诸神的特性表达适合是有一定程序的，像习惯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一样。但习惯又如何在合适中表现出来呢？他举例说：

这些思想深深影响了欧文·琼斯，我们从欧文·琼斯装饰原理的议题中也可以明显感受到他继承了维特鲁威美学思想的成分。欧文·琼斯所处时代的伊斯兰教世界对西方人来说仍然很神秘，只有很少的旅行家、传教士和学者走进这一地区，而欧文·琼斯是其中之一。欧文·琼斯从考古遗迹的彩绘建筑考察中得出结论：埃及人、希腊人、阿拉伯人在建筑高处使用原色，在低处使用间色，以此产生适度感，欧文·琼斯表达了色彩的均衡及整体与局部的关系要适合的思想。可以看出，虽然他们探讨的问题不一样，但他们的美学原理却有共通之处。欧文·琼斯建筑装饰观的形成，不仅受前人维特鲁威思想的滋养。同时代理论家希托夫（Hittorff）关于古典时代彩饰建筑理论的全面论述，特别是从单色到彩色的观念让欧文·琼斯产生认同感。希托夫比较阿拉伯人与希腊人的建筑时提出：“希腊人已经发展出比较和谐的彩绘系统，对于他们的形式系统而言，眼睛的训练已足够判断颜色体系的准确性并以此表现和谐的程度。”希托夫得出的结论让欧文·琼斯得以综合维特鲁威和希托夫两人的一些思想，在研究、论述野蛮民族装饰美时得出的结论有相似性，但又不仅限于彩饰的装饰美感与和谐，更看到文明社会装饰发展的由盛至衰的过程，他认为：

而在摩尔人建筑装饰美的论述中，欧文·琼斯强调基本色彩的平衡将产生和谐。而他在分析印度装饰物品时则描述到：印度人非常注重在物体的不同部分配搭不同的装饰图案，而图案总是与它所装饰的部分保持着完美的比例。笔者曾到印度对12—15世纪建筑装饰艺术进行了实地考察。发现印度建筑装饰彩饰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以自然矿石如绿松石、红宝石、玛瑙、水晶石、大理石等为原材料装点的镶嵌建筑彩饰；另一种是印度蓝色、赭石或土红彩粉等材料装点的建筑，一般喜好涂在建筑高处檐梁或墙垣。为了证实欧文·琼斯的美学思想和分析，本书将伊斯兰教和印度建筑装饰特点进行比较，将维特鲁威和欧文·琼斯的论述比较后得出：两位不同时代的研究者，在装饰论述的表达方式和具体对象上虽有不同，但都有共同的美学认知。维特鲁威更侧重用希腊神话的隐喻手法阐释建筑美的本质，而欧文·琼斯则更多地从切身考古研究中揭示他对美学原理的理解和思考。

影响欧文·琼斯建筑装饰美学思想的第二位重要人物是18世纪著名艺术史学家温克尔曼（Johan Joachim Winckelmann, 1717—1768）。温克尔曼美学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是将艺术史发展放在历史背景中来揭示艺术起源、发展、变化的历史进程，特别是他的循环论和自然主义的两大美学思想对欧文·琼斯产生的影响。歌德曾对温克尔曼艺术史观的先进性评价到：

温克尔曼将艺术史的发展归结为受地理环境、条件及国家政体制度影响的发展，并进一步推理美学风格的特征将受不同时代审美需求的影响，由此得出环境决定论的思想。欧文·琼斯将建筑装饰风格的形成定义为：一定物质条件与一定思潮下的特定艺术形式。这一观点很明显受到温克尔曼思想的影响。欧文·琼斯赞成温克尔曼关于艺术的初创、发展、衰退论循环的观点，以及建筑处于一个恒定的演变状态中的发展观点。温克尔曼写到：

温克尔曼解释：反对教条的艺术家是否认识到人类的理智或智力活动在每一次变革以前都是以重新回到自然的真实为理由的呢？如果某个时代开始的艺术是依据法则，可能后来的艺术则靠近大自然。那么，欧文·琼斯是否继承了温克尔曼的思想或者说受到温氏思想的影响呢？我们可以从欧文·琼斯关于建筑装饰的自然原型叶饰与花卉图案装饰的讨论中寻找发现，欧文·琼斯认为：

由此看出：欧文·琼斯在建筑装饰风格问题上进一步发展了温氏的理论。欧文·琼斯站在时代的前沿，对当时英国装饰设计领域存在的尽量忠实地模仿自然的观点进行了有力的批评。欧文·琼斯认为人们已经厌倦了对过去流行的风格中那些程序化的语言的重复，也厌倦了对前人的观点教条、肤浅地借鉴，那些机械地模仿的艺术再也无法带动人们的情感。他号召现代艺术家“学古人，回归自然”。

（三）乌利亚米、海伊、莱恩的东方思想

欧文·琼斯东方的思想受到了乌利亚米等人的影响。乌利亚米是当时英国伦敦一位非常有才华的折中主义建筑家。当年他作为一名学生参加了由皇家赞助的展览和比赛，赢得了金牌和银牌，并获得4年的旅行奖学金（1818），曾到访过意大利、希腊和小亚细亚等地区。游学期间，他对东方建筑艺术非常重视，其建筑设计作品体现出东西方折中主义倾向，如圣巴拿巴斯教堂、圣詹姆斯教堂、圣巴塞洛缪教堂等，以及为新古典主义教会设计的建筑方案图和一座教堂的设计方案图等。此外，他还出版了画册和专著，画册作品来自他的旅行研究“佛罗伦萨圣三一桥”（The Bridge of Sta.Trinity at Florence, 1822），专著是《希腊、小亚细亚和意大利建筑纹样雕刻实例》（Examples of Ornamental Sculpture in Architecture from Greece, Asia Minor, and Italy, 1827）。乌利亚米作为欧文·琼斯的老师和最早访问中东的英国著名建筑师之一，积极鼓励欧文·琼斯旅行考遗并支持欧文·琼斯对尚存伊斯坦布尔的耶尼清真寺（the Yeni Valide Camii）和赛扎德清真寺（the Sehzade Camii）作保护性考察和研究。欧文·琼斯研究绘制的图纸已证明他对清真寺现场的重视和对当地建筑的精通。欧文·琼斯测量、观察、描写、绘制了大量古遗迹和废墟，这些图纸都充分记录了他对东方建筑遗迹的研究成果，给委托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在行业中树立起了良好声誉。

对欧文·琼斯产生影响的还有埃及文物学者海伊、英国研究埃及文物和东方学的莱恩（E.W.Lane，英国人，1801—1876）。1824年初夏海伊开始远征埃及计划，在马耳他，他遇见了建筑师凯瑟伍德（Frederick Catherwood）和帕克（Henry Park），他们正在与古物学家韦斯特卡尔（Henry Westcar）、建筑师斯科勒斯（J.J.Scoles）在尼罗河地区旅行。海伊从他哥哥那里继承了一笔遗产，他雇佣博诺米、凯瑟伍德、斯科勒斯、詹姆斯·哈里波顿（James Haliburton）、查尔斯·莱维尔（Charles Laver）、威尔金森（J.G.Wilkinson）、格里诺（G.B.Greenough）、乔治·霍斯金斯（George Hoskins）、弗朗西斯·阿伦戴尔（Francis Arundale）和亨利（Henry Parke）等人到埃及进行考察。海伊10年两次组织探险队深入埃及探险，其目的是研究和记录古代埃及的遗迹。海伊于1840年出版了《开罗的插图》，欧文·琼斯很喜欢此书，它对欧文·琼斯研究阿尔罕布拉宫并出版《阿尔罕布拉宫的平面图、剖面图、立面图和细节》很有启发。

莱恩对欧文·琼斯的影响主要是通过1836年出版的《现代埃及人风俗和习惯的一种阐释》一书。莱恩的这本书在伊斯兰社会影响很大，10年内印刷了四个版本，是研究埃及的权威著作，可以说是研究东方文化、艺术、历史的学者的必读书。1825年当莱恩抵达亚历山大时，海伊、博诺米、哈里伯顿和维尔金斯都已经在埃及工作了。在这期间，他两次到尼罗河探险记录埃及遗迹并痴迷于精确地绘图。莱恩绘制了很多阿拉伯最大城市的居民的定居生活细节图，描述了埃及特别是开罗远离现代文化的一种特殊范式的生活和社会结构。欧文·琼斯旅行研究稍晚于他们，但他在东方建筑装饰和风格理论、宗教与艺术关系问题上有更大的突破。欧文·琼斯、格瑞、博诺米几人一起测量、绘制了大批古代遗址装饰和建筑作品，并将研究从当地宗教、文化、历史、习俗、民族等因素延伸到东方建筑色彩、装饰风格及成因等领域。1839年为进一步阐释阿尔罕布拉宫的相关理论，欧文·琼斯再次回访格拉纳达并做进一步考证。当该书正式出版时，欧文·琼斯的名字已成为东方建筑装饰艺术研究的标志，而该著作也成为东方建筑装饰艺术的权威性著作和彩色印刷新技术的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