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竹』
•“邻岸萧萧又泪斑,秋波涟涟犹清全。
不知香肌为谁渐,含幽剪瞳向月娟。”
且说陶老爷等得不耐烦,正在拿下人解气。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封老和公子回来了!”陶老爷立马放下鞭子,叫来仆从拉走痛得缩成一团的下人,随后整理好衣襟,笑脸盈盈的迎接封神婆和陶容安。
“妃心石呢?”陶老爷小跑两步后站定,盯着封神婆问,“封娘,你的脸怎么……”
封神婆急忙掩住脸,低头道:“妃心石就是这小子的心脏,他的湘妃转世,现如今被我控制了。”
闻言,陶老爷的瞳孔猛地变大,直勾勾地盯着陶容安,眼底那本就少的可怜的怜意逐渐被贪婪、狠戾取代,“好!好!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为我儿而死也不枉养你这十年。早知如此,那时候就应该取了你的心,白白让我儿受了这么多苦。”
陶老爷抹抹那并不存在的眼泪,一挥袖子令道:“磨刀生火,取心!”
“是!”
仆从们磨刀的磨刀,生火的生火,就是没人去碰陶容安。
“三公子也太可怜了。眼睛被封老误伤,瞎了十多年,现如今好了眼睛又要被剖心。好歹是老爷的儿子,怎的就……哎!”
“嘘!老爷的手段你我都知道,再说养子哪里有亲儿子重要?你看陶安公子退称三公子就应该知道老爷的态度。”
“封老来了,快走。”
封神婆到时人已经走光了。她看着被绑在木架上的完好无损的陶容安顿时怒了,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点动手!”
仆从们闻言皆跪在地上,为首的道:“封老莫怪,奴才们杀过鸡羊,但取三公子的心,那是万万不敢的。”
那人说到一半,悄悄看了眼头发遮了半边脸的封神婆,又敛了眉眼,道:“封老带回妃心石,劳苦功高,这取心自然要由封老来取才理所应当,想必老爷也会更高兴
封神婆听完怒火顿消,令仆从们起来,道:“说的有理。好了,都去干活吧。”
“是。”仆从们尽数散去。
不多时,封神婆捧着盛着血淋淋的心脏的盘子走到陶老爷面前,笑盈盈地看着陶老爷,道:“老爷放心,药到病除。”
闻言,陶老爷把儿子放到马车上,柔声道:“乖儿子,快去睡一觉,醒了就能吃到鹿肉汤了。”
二儿子左看右看,可那心脏被他爹挡的严严实实的,只好点点头进了马车。
陶老爷掩好车帘,转身对封神婆道:“封娘,你辛苦了。”
她抬起头,只觉得那个男人眸子里的深情款款令她无法自拔,她柔声道:“不辛苦的。”
“回去后,按约定好的八抬大轿娶你进门。”陶老爷双手抱住封娘,温声细语。
“好。”
封神婆半老徐娘,年轻时因脸上的疤寻爱无果,十年前慕名前往湘妃墓得了那红石重塑了脸面,引得无数追求者。而她却只看中了当时无财无势、四处求医问药救大儿子的陶乾,之后便一直帮扶着。
如今听见要娶她,竟也如十八少女一般红了脸,羞答答的地垂下了脑袋,躲着他的眼睛,心中却是小鹿乱撞,丝毫没有注意到陶老爷的脸色变了。
说完娶她的下一刻,陶老爷的脸色瞬间阴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被捂着嘴的封娘没发出一声喊叫便倒下了。
她倒在地上,看着眼前那个居高临下的,眼中满是厌恶与冷漠的人,努力找寻刚才的深情。
可是,那个结果让她失望了。
“呸!丑陋的老女人,陪你演了十多年的深情,想想就恶心。”陶老爷丢下擦血的手帕,一招手叫来旁边端着镜子的仆从,“你不是最爱美吗?再不看可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说完背过身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至于是不忍心,还是厌恶,那就不得而知了。
等到仆从端着镜子回来,他才睁眼问:“死了?”
仆从答:“还撑着一口气,要见老爷。”
陶老爷转过身,道:“知道了,下去吧。”又走近几步,蹲下去说:“说吧。”
“捏碎我脖子上的红石……求你。”封娘此时已经是老态龙钟,一副垂死之势,吞咽数下才说出一句流利话。
陶老爷倒也利索,一下就捏碎了那红石,封娘渐渐闭了眼。
“陶郎,再也不见。”她说。
两滴浊泪应声掉在她的脸上,流进她的皱纹里。
这时,有仆从来报:“老爷,熬好了。”
陶老爷站起来,接过仆从递来的血汤。
那仆从继续说道:“按封老的方法,血肉已尽在一碗中。老爷,现今该如何做。”
沉思了好一会儿,陶老爷才开口道:“将封老就地安葬,顺便再放把火让这竹林给她陪葬吧。车夫!打道回府。”那位大人还等着我去复命呢。
“是。”
一时间竹林浓烟四起,沦为一片火海。
火海中闯进两个人,喊道:“主人!主人!”
“兔儿来晚了,!你在哪儿!主人!”
“那儿是不是他?”
“对,就是主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别哭了,快抬回去!”
“对,抬回去。我要救主人!”
“快!”
……
片刻后,只余燃烧声。
一个月后,古河边,竹屋前。
“第一世是个皇子,皇家狩猎的时候被设计坠马而亡;第二世是个贵妃,无心争宠被陷害,最后在冷宫度过余生;第三世是个富商公子,带商队时被山贼给咔嚓了……第三百零八世是个隐居山林的诗人,误食毒蘑菇而死;第三百零九次是个渔夫,救落水女童而死。都没有超过二十岁,这次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哎!”兔灵说。
了缘叹了口气,道:“一定可以的,小白出马一个顶俩。”
含清回头看了眼竹屋,挤出笑来:“但愿吧。”
了缘望着竹屋,问:“既然你觉得之前的转世都这么短命是因为没有妃心石而造成的,那这次妃心石能不能帮到他?你有把握吗?”
含清摇摇头,道:“没有。”
了缘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要丧气,或许可以。”
含清:“恩。”
了缘还想安慰几句,眼睛一瞟,看见竹屋里有人出来,那是白夭。
不等二人问,白夭道:“醒了,要兔子进去。”
兔灵含清有点呆。
“还等什么?赶紧去啊!”了缘恨铁不成钢,推了他一把。
含清如梦方醒,直接蹦过去了。
屋外,了缘问白夭:“这不是那块石头的功劳吧?你是不是又损耗了功力?”
白夭没有否认。
了缘从石桌上倒了一杯水给他,说:“大海深而宽阔,人们也是以为它不会干涸。”
白夭接过水一饮而尽,看着了缘,说:“你先担心你自己吧,你可是一个鬼,一个魂魄不稳的鬼。”
了缘直接略过这个话题,又问:“你是怎么解决的?”
白夭:“去了一趟地下,以后每一世都可以增加二十年年的寿命,至少不是不到二十岁就死了。”
了缘笑了:“也就是让你有这么大的面子。多二十岁算好的了,毕竟天道有常,地下也有规矩。”
白夭没说什么,算是同意了他的话。
“其实百世轮回短命,是湘妃自己要求的,究其原因终究是过不了千年前的那个坎。”白夭说。
了缘又望了一眼竹屋,若有所感:“含清固然可怜,但他似乎没有把陶容安当成陶容安。”
白夭:“?”
了缘:“每一个转世都有独立的人格,会自己思考,如果还一直沉浸在过去的话,那不就成了替身了吗?”
白夭看着他,说了句:“哦。”
了缘莫名气,却只说:“你一直看着我干嘛?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烦?有话就说好吗?”
白夭不答言,转过身去面向竹屋,轻声道:“他们谈完了。”
了缘转过身去一看,含清搀扶着陶容安出来了。
陶容安出来就拜了白夭含清,道:“多谢两位。”
了缘扶起陶容安,问:“经此一事,你有何想法?”
陶容安严肃而坚定地说:“我不知道我前世是谁,我只知道这一世陶容安只是陶容安,是独一无二的。”
了缘赞许地点点头,又问一直垂着头的含清:“现在你可知道了?”
含清点点头。
陶容安拍拍含清的肩膀,对两人说道:“小家伙说你们是想要湘妃竹,我凭着那块石头里的记忆找到了。”
说着含清就捧出一个用竹子做成的雕花酒杯。
含清说:“这个酒杯以前主人是天天用的,也是受主人的眼泪洗礼最多的,主人喜爱便它他取名湘妃竹。”
听了这个多少有些惊讶,但了缘还是接过了这个酒杯,郑重地道了谢。
又听白夭问:“那以后你们有何打算?”
陶容安答:“我打算和以前一样去游历,以前是我眼睛不好,师傅不让我去,现在我眼睛好了也可以去见见大好河山了。”
含清听了,扯着他的衣角问:“那我呢?”
陶容安笑道:“你若是想跟着我,那你就来吧,只是不要再叫我主人了。”
含清听了开心极了,露出了两个大兔耳朵。
陶容安忍不住,直接摸了上去,还说:“好软……”
含清顿时红了脸,陶容安不解。
含清小声地说:“兔子的耳朵是很敏感的,别老是摸,我受不了……”
陶容安突然笑出了声,说:“那我以后不摸了。”
含清听了急了,直接把自己耳朵塞到他手里,压低声音说:“别,给你摸。”
白夭了缘忍俊不禁。
白夭:“既如此就不打扰了,有缘再见。”
了缘:“告辞。”
陶容安回礼,道:“一路顺风。”
含清亦道:“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