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厢房,楚想云只是闭目养神,根本睡不着,说完全不累,也不尽然。
晴空是个机灵且格外贴心的姑娘,后院的厢房蚊虫不少,她便跟着孙十娘学着用中草药做了驱蚊香包,每个厢房挂上一个,时常更换。
想云睡在薄纱的帷幔之中,思绪翻涌,竟也很快入了梦乡。
梦里,也是一个炎炎夏日的午后,他梦见了自己趴在娘亲的腿上乘凉,身后的榕树根如蟠龙,皮若烈岩。
一阵风吹来,和着草木的香气,娘亲的长发飘飘,想云昂起头来,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
“想云……想云……”
一个声音小心翼翼的在他耳边轻唤道。
恍惚以为仍在梦中,想云的身体苏醒了,双眼依然紧闭,嘴里喃喃的喊着:
“娘亲……娘亲,你别走……娘亲……”
那个声音停住了,在他床边静静的坐了很久没有再唤他。
孙十娘手脚利落,才进了厨房没多久,后院的草木香中,就夹杂着徐徐飘来的饭菜香,好生诱人。
也不知道是闻见了切实的饭菜香,还是入了梦魇,伴着满头冷汗,楚想云惊坐而起。
一起身就看见楚风坐在床边,更觉着恍惚,埋着头双手搓脸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疯子,你没事坐我床边干嘛啊?着实吓了我一跳!”
声音惺忪,明显刚才这一觉,睡得有些沉了。
楚风顿了顿,想起刚才听见的梦呓,他能很清楚的知道想云做了什么梦,如此关系,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自然是情有可原的。
就见他自顾自的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调整了心情。
“明日便是你的生辰,我准备了礼物赠你,随我去看看呗!”
听到这话,楚想云倒是惊诧了一番,瞪大了眼睛,顿时清醒了。
他伸手摸了摸楚风的额头,斜眼怀疑道:“今年这年中月初有何不同?为何你们个个都透着古怪?怎么反倒让我觉着不踏实了起来哪。”
想云这么一说,那楚风两颗黑润的眼珠在眼里荡起了秋千,开始闪烁其词了起来。
“我……哪里古怪了?往年不是都费心思给你准备了礼物嘛,哪一年可曾落下?”
“往年都是提前一天就道出了有惊喜?往年都是这么直白,不是把我双眼蒙住,将我带到山里沟里去挖?”
这一问,问得楚风甚至紧张了起来,在楚想云面前,他一紧张,便会凝住两指,快速的搓衣角。
楚想云怎么可能不了解他,如此,他便断定了这楚风有什么事瞒着,且不是什么便于启齿的好事。
这床还是要起的。
“先别提什么礼物,要送也是明日生辰,你啊,待我换好衣裳,与我细细说来,最好莫再有半点隐瞒。”
其实,不用楚想云赶,只要他下床换衣,楚风自会主动的躲避到屏风后面,此时此刻,更是求之不得,回避的脚步都加快了好些。
“说吧!”
不知为何,楚想云一时兴起,换了件蓝纹白底的对襟长衫,睡一觉起来,两颊还透着微微的粉,眉清目秀,衬托的显得格外得清新脱俗。
楚风猛地抬头撞见那双透亮的眸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顿时哑了。
这时,窗外又传来了一阵风,吹来了令人垂涎欲滴的滋味。
“这味道,奶娘定是酿了鲜湖醉虾,要不,我们先尝了去?”
那缕滋味被楚风像是救命稻草一般的抓着。
鲜湖醉虾是孙十娘的拿手菜之一,不等楚风说,想云就率先馋了。
清晨赶早,将新鲜的活虾捉回,放入冰爽的井水中养上两个时辰,鲜嫩的虾肉变得紧致弹牙,和着井水打捞上来,加入自酿的黄酒没过鲜虾,可见鲜虾活蹦乱跳,需得盖上盖子。
孙十娘的秘诀,在于最后淋上的蘸料,自己做的豆腐乳汁,再搭配蒜泥,醋等调料,一盘鲜香爽滑,口感绵密的鲜湖醉虾便做好了。
“那好!端到我房里来,边吃边与我细细道来!”
两人着实没忍住,想云还是做了一翻思想斗争的,结果不出意料的妥协了。
话音刚落,两人便一前一后的往厨房的方向飞奔而去了。
厨房门口,里里外外被府上的丫鬟小厮围了起来,探着头望着,个个吞着口水。
见这两位少爷如此急切奔驰而来,他们迅速让开了一道口子,随后便纷纷散去了。
“就知道你们这两个馋虫要来,喏,给你们留了一份儿,端了快快去吃吧。”
孙十娘手握锅铲,游刃有余的站在灶台前左右开弓,俨然一副武林高手的模样。
“谢谢奶娘,明日生辰,我最期待的便是您做的餐食了!”
楚风连忙去端托盘,想云上来就从背后抱住了孙十娘,扎扎实实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
“哈哈,你啊,好好,奶娘给你做满汉全席吃……”
孙十娘笑得开心。
“这醉虾可给爹爹留了?”
正出门,楚想云忽然想起这鲜湖醉虾也是爹爹的最爱,便回头问了一句。
这句话,楚风倒是若有所思,听得格外认真。
“自然是留了的!”
孙十娘笑答。
回到东厢房,这二位像是中午那顿没吃一样,托盘上的数道菜肴被他们风卷残云似的解决了。
“若是哪日,我做发明的手艺能和奶娘这般人人称道,那该多好啊!”
又是一顿饱腹。
“我相信你,会做到的!”
楚风只想让想云开心,最好是时时刻刻都能让他有如此感受。
“你可别想转移话题,快说吧,到底什么事瞒着我?”
楚想云自然不糊涂,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就干脆吃饱了再问。
“好吧,躲也躲不过!”
楚风挺直了腰板,站起身来,一鼓作气的说道:
“奉知府大人之命,楚想云破案态度不端,以个人喜好妨碍公务,致窃贼有机可乘,借机逃走,误伤百姓,影响恶劣!
念其破案有功,破案心切,故而轻罚,明日起,禁闭三日,以儆效尤。”
楚风差不多是埋着头,紧闭着双眼将这番话说完的。
言毕,他甚至不敢直视楚想云。
从小,他最害怕的,便是看到想云不开心的模样。
有多害怕,怕到心痛。
“你莫要怪义父,他记着你的生辰,还嘱咐我明日给你送甜汤!”
反手从腰间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随即跨步递到了桌上,扭头便冲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