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一个星期,她又在三场舞会上遇见了他。他似乎少了一点儿羞怯,变得爱说话了,说他是个医生,但没有开诊所。他是研究细菌学的专家(凯蒂对细菌学只有十分模糊的概念),在香港有份工作,秋天就要回去。他说了许多有关中国的事情,而她已习惯在别人跟她说话时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不过,香港的生活听上去倒是十分有趣——那里有夜总会、网球、赛车、马球和高尔夫。
“那儿的人经常跳舞吗?”
“哦,是的,我想是这样。”
她想知道他说这些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他好像很喜欢跟她交往,但从不碰她,眼神或话语里也没表现出对她有意思,亦不把她看作那种只是见见面、跳跳舞的女孩子。下一个星期天,他又登门造访。她父亲恰巧进门,由于下雨他没能去打高尔夫,便跟沃尔特·费恩聊了半晌。后来她问父亲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他好像常驻香港,那儿的首席法官是我在律师界的一位老朋友。我觉得他是个非常有头脑的年轻人。”
她知道父亲多年来为了她、随后又为了她妹妹而被迫接待登门造访的年轻人,简直都快烦死了。于是她不解地说:“你能喜欢追我的年轻人,这倒是比较罕见,父亲。”
他用那双慈祥、疲倦的眼睛看着她问:“你有可能嫁给他吗?”
“当然没有。”
“他是不是爱上你了?”
“他没做过任何表示。”
“那你喜欢他吗?”
“不怎么喜欢,他总让我有点儿不舒服。”
他压根儿就不是她心仪的白马王子,个子矮小,也不健壮,身板有点儿单薄,皮肤发黑,脸刮得精光,五官倒是棱角分明,但也很平庸。他的眼睛近乎黑色,但不大,目光有些呆滞,落在什么上面就死死盯住——这是一双充满好奇、不太讨人喜欢的眼睛。他的鼻子挺直而小巧,还长着细细的眉毛和轮廓鲜明的嘴巴——这些本来应该很好看,但奇怪的是他看上去并不怎么入眼。当凯蒂开始将他列入考虑范围,仔细观察时,这才惊讶地发现他的五官单个看,竟是那么漂亮。他脸上老有一种嘲讽的神情,待凯蒂对他的了解深了些,便发觉他不是那种快活的人,自己跟他有点儿不合拍。
社交季接近尾声时,他们已见了不少次面,但他还像先前那样冷淡,让人琢磨不透。他跟她在一起时并不害羞,只是有点儿左不是右不是,说起话来异常缺乏人情味。凯蒂最后得出结论:他根本就没有爱上她,只是喜欢和她交谈,觉得和她交谈比较轻松自在,一旦在十一月回到中国后,便再也不会想到她。她心想他有可能早就跟香港某个医院的护士订了婚,那护士也许是一位牧师的女儿,乏味、其貌不扬、粗手大脚、结实健壮——这种人最适合做他的妻子。
就在这时,多丽丝与杰弗里·丹尼森宣布订婚。多丽丝刚满十八岁就缔结了如意婚姻,而她都二十五岁了,却还形单影只。万一她嫁不出去,成了剩女,那该如何是好?这个社交季唯一向她求婚的人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还在牛津大学读书。她总不能嫁给一个比她小五岁的小屁孩呀!她把一切都搞砸了。去年一位丧妻的巴斯[8]骑士向她求婚,那人膝下有三个孩子,因此遭到了她的拒绝,现在回想起来她真有点儿后悔。母亲一定不会饶过她的!若说多丽丝,以前为了凯蒂能成就一桩辉煌的婚姻,一直在做牺牲。而现在多丽丝却领先一步,免不了会看不起她。想到这里,凯蒂的一颗心不由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