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阅武

【原文】

辛未三月，余至兖州①，见直指阅武②。马骑三千，步兵七千，军容甚壮。马蹄卒步，滔滔旷旷，眼与俱驶，猛掣始回。其阵法奇在变换，旍动而鼓③，左抽右旋，疾若风雨。阵既成列，则进图直指前，立一牌曰：“某阵变某阵”。连变十余阵，奇不在整齐而在便捷。扮敌人百余骑，数里外烟尘坌起④。迾卒五骑⑤，小如黑子，顷刻驰至，入辕门报警。建大将旗鼓，出奇设伏。敌骑突至，一鼓成擒，俘献中军。内以姣童扮女三四十骑，荷旃被毳，绣袪魋结⑥，马上走解⑦，颠倒横竖，借骑翻腾，柔如无骨。乐奏马上，三弦、胡拨、琥珀词、四上儿密失叉儿机、僸佅兜离，罔不毕集⑧，在直指筵前供唱，北调淫俚⑨，曲尽其妙。是年，参将罗某，北人，所扮者皆其歌童外宅，故极姣丽，恐易人为之，未必能尔也。

【注释】

①兖（yǎn）州：古州名，我国古代九州之一。②直指：即直指使者。是朝廷直接派往地方巡视、处理政务的官员。③旝（kuài）：古代作战时指挥用的旗子。④坌（bèn）：本意为尘土、尘埃；又引申为涌出的样子、聚积。⑤迾：通“列”，排列。⑥荷旃（zhān）被毳（cuì）：穿着皮毛制的衣服。旃：通“毡”，一种毛织品。袪：袖口。魋（tuí）结：结成椎形的发髻。⑦走解：古代百戏之一，即在马上表演技艺。⑧僸（jìn）佅（mài）兜离：古代泛指我国少数民族的音乐。⑨俚（lǐ）：民间的，通俗的。

【译文】

崇祯辛未年三月，我到兖州见到了直指使阅兵仪式。只见队伍中有三千骑兵，七千步兵，军容威武十分壮观。马蹄声和士卒列队的踏步之声，如江河滔滔，声势浩大，观看者的眼睛追随着阵队一同疾驶，只有在迅猛如闪电般的队伍停止了前进，目光才随之收回来。其阵法奇特之处在于变换，倘若令旗挥动，则鼓声响起，队形左面抽回而右面旋转变换，快如风雨。布阵已形成行列以后，就快速飞驰到直指使者的面前，立定后举一牌说：“某阵变某阵”。连变十多个阵型，这奇不在于整齐而在于快速。扮演敌人的一百多骑兵，从数里外奔来，一路之上烟尘涌起。发现“敌人”后，并排列队飞奔而出五个士兵，远看小如黑点，顷刻间就奔驰到辕门前报警。随后，辕门前树起大将的旗帜，鼓声响起，迅速设置伏兵。当“敌军”骑兵突然到来之时，便一鼓作气成功擒获敌将，鼓声响起之间全都被押解到军中大帐。其中还有男扮女装的姣童三四十骑，穿着皮毛制作的衣服，袖口有花纹刺绣，头发绾结成椎形的发髻，在马背上表演，颠倒横竖，并借助马的飞奔同时翻腾跳跃，姣童的身体柔软得像没有骨头。同时，还在马背上表演奏乐，三弦、胡拨、琥珀词、土儿密失、叉儿机，各种少数民族音乐的演奏等，无不聚集在这里，纷纷在直指使者筵席前献艺以供演唱伴奏，此刻的北调极其通俗，歌曲唱得更是倾尽美妙。这一年，参将罗某，他是北方人，这些扮演者都是他养在外宅的歌童，因为体态容貌极其美好，唯恐她们更换主人成为别人家的歌童，但如何防范也未必能做到不流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