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黛绮丝的眼泪

青山医院火灾发生三个月后，景文调查了一切可能性，依旧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正心头郁结的时候，他收到了警方的结案报告，警方认定这是一场意外。

与此同时，景文也收到了保险公司支付的一笔保险金——医院每年都缴纳意外事故保险，景文是保险金的唯一受益人。

那是一笔一千万的巨额款项。

景文是在整理自己背包的时候，忽然看到了那条项链。

他上次用这个背包是在火灾那天。

那天，他跟同学一起去了新年游园会，还背着它去了江边的焰火大会……

景文怔怔地看着这条华美无比的项链。

他已经忘记它了。

那天，他的一个朋友要在游园会上表演一个宫廷话剧，急需一件“亮眼的珠宝”做道具，于是景文想到了这条来自于流浪汉的项链，便答应帮朋友的忙。

已经一年半了，那个流浪汉再也没有出现过……

景文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他立即联系了宝石鉴定机构，鉴定了这条项链。

鉴定结果显示，这是一件天价珠宝！这条项链吊坠上的宝石，还有一个大有来头的名字——“黛绮丝的眼泪”。

景文第一时间调查了“黛绮丝的眼泪”的前世今生。

这枚宝石来自于洛奇古国，它的第一任主人是黛绮丝公主。

在黛绮丝公主二十岁生日那天，她的新婚丈夫送给了她一条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项链的吊坠是一枚巨大的橄榄形淡蓝色钻石，恰如一只深情的眼睛，令人叹为观止。收到礼物的黛绮丝公主喜出望外。

三年后，黛绮丝公主死于宫廷政变，发动宫廷政变的人，正是曾经送她宝石的丈夫。洛奇古国从那时候开始走向衰落，不久就被灭国了。

据史料记载，黛绮丝公主被刺身亡时所佩戴的首饰，正是那条项链。此后，那块橄榄形的宝石，便被世人称为“黛绮丝的眼泪”，又称“黛绮丝的血泪”。

景文经过调查，获知“黛绮丝的眼泪”的上一任主人，是个富商。富商三十年前拍下了这条钻石项链，之后死于一次坠机事件。自从富商去世，“黛绮丝的眼泪”就下落不明了。据调查，富商的家人十多年前就变卖家产出了国，对项链的下落一无所知。

至于流浪汉老虎，他在青山医院留下了天价珠宝“黛绮丝的眼泪”和半颗废牙之后，神秘消失了。

医院存放标本的房间在地下室，在火灾中幸免于难。

景文找到了老虎留下的那半颗牙，以个人名义，委托了东江市鉴定中心鉴定，在牙齿中提取到了DNA。景文用黑客技术进入到了警方的DNA数据库，经过交叉比对，最后锁定了一个叫肖烨的人。

肖烨五年前因为车祸重伤被送进了救助站，从昏迷中醒来后，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说不出其他信息。警方没能查到他的任何信息，便只能留下了他的指纹和DNA，方便之后再帮助他寻找家人。

然而，还未来得及等警方帮他找到家人，他在身体基本恢复后，便一个人悄悄离开了医院。从之后的经历来看，他似乎一直在街上流浪。

景文继续追踪，终于在几个月后找到了肖烨本人。遗憾的是，那时候他已经因为癌症奄奄一息，意识昏迷，对景文的问题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不久便去世了。

景文用一年多的时间进行的调查，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经过一番衡量之后，景文决定公开拍卖，试图引出对“黛绮丝的眼泪”感兴趣的人。

因为这次拍卖，引发了“黛绮丝的眼泪”的离奇失窃案，在追踪这个案子的过程中，景文认识了慕野和夏莲子。

“黛绮丝的眼泪”失窃案最终告破，但结果显示，这个案子与景文父母的凶案毫无关系。

至此，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而距离医院火灾，景文父母去世，已经过去两年了。

景文的调查资料简练而克制，很多地方只有寥寥数字。他把所有的资料都存到了电脑里。

慕野加入调查之后，景文打印出厚厚一摞文件来，还跟慕野一起，画了整整一个白板的线索图。

在整个过程中，景文表现得平静，理智，客观。

所以，这件案子真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慕野仔细地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相信景文。

景文态度坚决，明确地邀请慕野加入大火案的调查，把案件资料毫无保留地敞开给他看。为收集案件线索，他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努力——这种种，皆已经证实了景文的立场。

慕野一边翻着文件夹，一边暗中观察景文。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他发现了一点：景文除了调查案子之外，对外界的一切都好像无动于衷，从来没有情绪的起伏，活像一个机器人。他好像把生命中所有的热情，都投入了“青山医院大火”这个案子中。

慕野很理解景文的执念。

不过，景文是怎么看慕野的呢？

慕野察觉到了景文对他和夏莲子的警惕和戒心。对夏莲子还好，对慕野，景文一直持以怀疑和警觉的态度……这就让人有点不是很高兴了。

破案抓凶手，慕野可是专业的，他不喜欢被人用怀疑的目光不断审视。

算了，这不重要。

等抓到真凶，慕野自会用事实说话，用实力表现自己的能力和人品。

结果面前，景文会了解他的。

慕野翻查着文件，心情沉甸甸的。

随着对案件的了解越来越深入，慕野在一个一个地剔除掉各种可能性，最后剩下的那个，便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个……

警方火灾意外的论断，景文坚持予以否定的态度。

除非警方参与了证据造假，否则，在案发现场发现的老鼠尸体是真的，老鼠啃咬电线的痕迹也是真的。在景文推断的，房子里不可能有老鼠的情况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老鼠的尸体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放在现场的，被老鼠啃咬过的电线也是有人做过手脚的——火灾如果不是意外，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案！

布置这一切的，就算不是凶手的话，也是凶手的同谋。

这个凶手，或者他的同谋，必须身在现场，必须熟悉和了解这幢房子的所有结构，知道火灾在哪里发生最合适，也知道怎么逃脱才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被警方调查发现端倪。

这是一起熟人作案的谋杀案。

房子的门窗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凶手要么是有房子的钥匙，要么就是有不破坏门锁进入房间的技术。

慕野的目光落在了在显示器前面的景文身上。在一般的侦探故事里，具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又身为保险唯一获益人的景文，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了。

一直在电脑前忙碌的景文突然抬头，他不知道发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蹙，脸色严肃。

他跟慕野的目光隔空对视。

慕野等着他开口，景文却紧紧抿住嘴巴，片刻后，他移开了目光，又埋头在电脑操作中。

证据不足。

目前收集到的案件线索，并不足以证明，或者是排除景文的嫌疑。

现在，唯一确定的，是景文身为受害人家属和火灾保险受益人的身份。

警方在两年前一定深入地调查过景文。

最终判定了火灾是意外事故的性质，是在排除了景文的嫌疑之后吗？

慕野又拿出一个文件夹。这个文件夹里的，都是青山医院患者的个人资料。

景文曾经使用全市的监控网络，查找过在火灾前三个月内出入过医院的每个病人，后来扩展到了火灾前半年内出入过医院的病人。

每个病人都有详细记录。

景文按照病人的治疗方式，逐一进行了分类。

绿色标签的是短期病人，一般治疗的是拔牙或者洁牙，治疗次数是一次到两次。

黄色标签的是长期病人，接受的是根管治疗、植牙、慢性牙周病等需要多次治疗的。

红色标签的是医院的医生、护士、院长夫妇的朋友、景文的同学等等——是可以自由进出这幢房子、了解环境的熟人。

慕野翻着文件夹，在一张有着红色标签的一页，突然停了下来。

他思考了几秒钟之后，飞快地拿起另一个文件，打开，里面是警方在案发后拍摄的现场图，慕野飞快地一张张翻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