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她，原本绝世无双的惊鸿面容，此刻涂满了憔悴的疲倦和深深的忧伤。
她轻轻抚平她的眉眼，自己这一生，终究是无法对她生气的。
墨临渊睁开双眼，本来生动的脸颊由于极度悲伤而失去了颜色与光彩，那一双眼看似有光，实则没有了焦距。
她抓住凤北宁的手，一双没有焦距的眸子直直望向她：“阿宁，你来了。”
凤北宁点了点头，可怕她看不到，又重重地应了一声。
墨临渊直起身子，右手顺着她的身体摸到她的脸颊，嗯，还是软软的。
“阿宁，你想恨的话就恨吧，不用隐藏着。”
“还有，假扮墨云景的人就是你师姐，医圣。”
凤北宁红着双眸，听到这话，再也坐不住了，她立马起身，娘的，舍不得恨墨临渊，她还不能去骂骂她师姐了？
墨临渊揉着眉心，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视线清晰了些，但总体还有些迷糊。
她的嗓音很清冷，像是从寒冰里浸出的一般。
“我还有多少时间？”
墨云和墨江互相使眼色，谁也不愿上前搭话。
墨白道：“还有三天。”
“三天啊，这么快，看来有些事今日便得做完了。”
“墨白，去将子念叫来，我有事找他。”
墨白：“是。”
墨云和墨江面面相觑，正要说话，墨临渊又道：“以后这九州便交给你们守护了，好好训练墨家军，不要玷污了它的名声。”
两人应道：“末将领命。”
很快，白厌离就来了。
他一来，其他人就很自觉的退了出去。
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
看着她现在的模样，白发白衣，冰冷孤傲的眼睛没有了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
一张憔悴的面容，一双哭红的眼睛。
他的眼泪，悄声无息的划过面颊，痛，毫无阻挠的攻入心头。眼泪落地的那瞬间，心碎了。
墨临渊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她以为离她很近，便伸出手，想抓住他，抓了一下，却只抓到一丝冰冷的空气。
白厌离见此，心更痛了，但还是调整了情绪，走上前主动握住她的手，轻声道。
“我在这。”
墨临渊此刻褪去了平日的锋芒，像极了一朵清雅柔弱的山茶花。
她笑了笑，带着一丝疑惑：“阿离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白厌离哽了一下，他别过头闭了闭眼，也不敢加太大声音。
“墨墨，我在这。”
墨临渊又笑了，大概从她班师回朝之后，她的笑容就没停过。
“阿离，我时日不多了……”
察觉到他要说话，墨临渊食指抵在唇上：“嘘，听我说完。”
“我走后，九州就交给你了，我希望看到一个太平盛世，从此天下再无战火，百姓安居乐业，不再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从几年前她参加的第一场战役之时，看到战后的城市满目疮痍，山河破碎，那时的百姓看到她，仿若看到了神明一般。
那时墨临渊就想着，她要统一九州，建一个太平盛世。
“阿离，我们这片大陆的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华夏吧。”
“阿离，九州如今统一了，人人平等，妖魔同样，我希望他们可以自由往来，自由婚嫁，老有所终，幼有所依。”
“阿离，我不希望再出现内乱，分裂，所以丢弃皇权，建立宗门，这样天下所有人都有可以修炼的资格。”
“所以这些就辛苦你了。”
白厌离静静听完，泪水早已无声地流了满面，只是墨临渊看不见，听不见。
“阿离？”
白厌离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
此时的他，和墨临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哑声道：“好，我会照做。”
墨临渊再次笑了，她那张脸好像绽开的白兰花，笑意写在她的脸上，溢着满足的愉悦。
白厌离呆呆的看着她璀璨夺目的笑容，我以为我能忘记你，忘记你所有的你，可是一看到你的笑容就能让我一秒沦陷。
罢了，就这样吧。
白厌离低下头，本想再说些什么，结果看到她刚好抬起头来弯弯的睫毛下一双澄澈无波的眸子，那一瞬间，他再次沦陷了。
一眼惊鸿，一眼万年。
忽然间，他就想明白了。
我至少知道她的名字，听过她的声音，多次并肩作战，见过她最愉悦的笑容，青梅竹马十八年，我多幸运啊，即使我现在很难过。
“阿离，我好累，想休息了。”
白厌离回过神，扬起一抹温润的微笑。
“好。”
说罢扶着她慢慢躺下，在床边安静的守着她。
“阿离，我书房内有我出征之前写的律法条例，以后整个天下都按照上面律法来做吧。”
白厌离：“好。”
“都听你的。”
墨临渊嘴角洋溢着淡淡的笑。
“阿离真好。”
“……”
无声的寂静，只听得床上的人儿浅浅的呼吸声。
白厌离看着她还抓着自己的手，紧紧握着，于是他紧紧的抓住，可又怕她疼，不自觉的又放松了力量。
此刻他的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双透澈明亮的双眸蕴着无穷的吸引力。
他不由得想到之前墨临渊说过的话。
“子念，我，墨临渊，永远骄傲，永远理性，永远正直。”
“子念，这天下的百姓太苦了，你看他们，颠沛流离，老无所终，幼无所依。”
“子念，我想打造一个太平盛世，你会陪我一起吗？”
……
看着她熟睡后，白厌离这才去了书房，找到她所说的律法，在旁边又看到了阵法图，是她之前在蛮荒使用的阵法，上面灌注了她精纯的生命元力。
他连忙朝旁边看去，三张符箓，看样子是刚画没多久，上面是她的灵魂之力。
白厌离呆呆的看着，忽然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她根本就没想过回来！
她用自己换的天下太平，为了维护稳定，修订律法，将自己仅剩的强大灵魂和所剩不多的生命元力全都给了天下。
她想的是魂飞魄散！
白厌离看着，好一会儿，将这些东西收拾好，这才走到他身边，看着她睡梦中淡淡的浅笑，他心里冷静了些。
罢了，她若想要太平盛世，那他就帮她建造一个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