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极乐庄园之前,洛佩曾嘱咐李管家将庄园外的白桦树都给砍掉。
要想做到最佳防御,还是得从釜底抽薪。
我和洛佩再次步行来到了盛葵村。
今天的天气十分闷热,这一路行来我们已是汗流浃背。
我们来到旅舍门口,旅舍老板正坐在摇椅上晒太阳,虽浑身是汗却依旧气定神闲。
洛佩打趣道:“大爷,您水分本来就不多,再这么晒岂不是会干的更快?”
大爷笑道:“我都七十多岁了,这副骨头用来熬汤都没人喝,老天爷才不稀罕哩。”
字正腔圆,这大爷的精神劲还不错,但是他笑的时候会露出了两排深褐色的牙齿,看起来十分渗人。
“大爷,您这牙……”
大爷摆了摆手,毫不介意地说:“这些年瓜子磕多了,哈哈,吓着了吧?”
我捏了一下洛佩,责备他不应该这么没有礼貌,随后又问:“老爷爷,我们的同伴呢?”
大爷似乎有些耳背,我再次大声询问后他才回答:“他们问了我一些奇怪的问题,然后就到村子里去了。”
洛佩倒来了兴致:“他们跟您有很多共同话题吗?”
大爷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十分有力:“那个姓包的警官啊,人高马大,昨晚打起僵尸来也是威风凛凛!就今天早上啊,你们一离开,他们就到村子里去了。不一会呢,那个包警官就过来找我了,问了些关于我女婿的事……”
洛佩诧异道:“您女婿?”
“是啊,我女婿叫陈进宝,这家旅社啊,就是他开的。”
“陈进宝……”这个名字让我瞬间愣在了原地。
这也太巧了!面前这个老大爷,居然就是投毒案死者的家属之一。
大爷接着说:“只可惜,我这女婿命不好啊!二十几天前,被城里一家旅游局的老板放毒给害死了!气得我呀,跟村民们一起跑到镇上去讨说法。后来呢,那家旅游局的老板也被抓了,警察也承诺会给我们相应的补偿。嘿!你说我这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要那些个补偿有什么用呢?这人呐,都死了,坏人也都受到了惩罚。你说这人为什么要犯法呢?最后啊,还不是弄得所有人都没个好下场嘛!”
看大爷说的越来越激动,我感叹道:“大爷,虽说您在这深山老林里住了那么久,可对人情世态的看法还蛮清晰透彻的嘛!”
大爷笑着摆了摆手:“这人老了啊,就图个安享晚年,我要是能每天都像这样在自家门口晒晒太阳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竖起大拇指频频点头。
洛佩问:“大爷,您贵姓啊?”
大爷笑道:“免贵姓曹,草字逸轩。”
“盛葵留凤凤自停,上有逸轩为羲民。您这名字挺诗意的呀!”
我小声鼓掌:“嚯,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文艺青年啊!”
洛佩撇撇嘴:“文什么艺啊,我现编的!”
曹大爷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小哥啊,那句诗应该是‘先生舍道心照邻,上有羲轩为逸民’,是查道的诗。”
洛佩蹲身下来,言辞锋利地问:“大爷,您这知识储备量可不像是从小生活在这个村里的人呀?”
我感到十分疑惑,难道洛佩怀疑这个老爷爷?
大爷干涸地笑了几下,然后朝着旅舍内喊道:“燕儿!”
屋内传出一阵木板摩擦地面的声音,不一会,一个披头散发,面容消瘦的中年妇女推动者身下的轮椅慢慢溜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看上去十分干净整洁,裙下是一双纤细的令人害怕双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穿在脚上的鞋子十分肮脏,看起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洗过了。
“爹,怎么了?”
大爷笑道:“这里有个年轻人想和你切磋一下诗句。”
中年妇女好奇地看了看洛佩,吓得洛佩连忙摇手:“不不不!我只是在老先生面前班门弄斧而已!”
中年妇女委婉地说道:“家父年纪老迈,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我将洛佩从地上揪起来,赔笑道:“哪里哪里!曹大爷跟我们挺聊的来的!”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转着轮椅又溜进了旅舍内。
我低声地和洛佩说道:“阿洛,你看到她的腿了吗?细的可怕。”
“她坐轮椅的,双腿常年不用导致的肌肉萎缩。”
曹大爷解释道:“我和小女曹燕,以前也是住在城里的。有一次,她跟男朋友来盛葵村的时候,在山里遭到了山贼的攻击,后来就再也走不了路了。唉!造孽啊!”
我疑惑道:“山贼?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曹大爷又叹了口气:“嗯,三十多年前了!后来我才知道,是村里的陈进宝救了她,然后燕儿就留在村里跟他结了婚,还把我从城里接过来一起住。这里虽然穷,但进宝无父无母,又是村里的村官,对燕儿也挺好的,我便没有反对这桩婚事。几年前,进宝攒了点小钱,在村口开了这家旅舍。”
洛佩转过头来与我对视一眼。
三十多年前,这不能不让人起疑。
洛佩进一步问道:“大爷,您接着说吧。”
曹大爷面露难色:“让我想想啊。那么久以前的事了,我只记得那个时候,燕儿刚刚大学毕业,就跟着她男朋友来到了这个村里。因为进宝本来就是这个村里的人嘛,所以燕儿就想跟他回家看看。结果她这一去便断了消息,整整两个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后来,孩子就跟我打电话,说跟进宝在村里结了婚,想把我接过来一起住。等我来了之后才知道,燕儿回去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山贼,东西全部都被抢走了,就连她本人也被山贼打伤,丢在了沟壑里。要不是进宝在外面找到了她的话,恐怕连这条都捡不回来。唉!造孽啊!那些山贼真该千刀万剐!从那以后,燕儿就留在了村里。这里穷是穷了点,可日子过得还算太平,进宝对燕儿也挺好,没有嫌弃她是个残废。”
“您女婿真是个好人。”这个故事比之前的好听多了。
我看了看洛佩,发现他正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
“怎……怎么了?”
洛佩拱了下鼻子:“你还真当成听故事了!”
哎呀,大意了!听大爷讲的太入神了,没怎么关注线索。
洛佩摇了摇头,又问道:“大爷,那群山贼后来怎么样了?”
“听村里人的说法,那群山贼最后被柴老爷他们剿灭了。”
“有这种事?”
曹大爷摇了摇头:“反正我是没看到过山贼的尸体。不过自从柴老爷他们来到村里以后,山贼确实就没再出现过。”
洛佩计算道:“柴老爷他们来了村里以后……那就是三十五年前。”
“对,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吧。”
洛佩摸了摸下巴:“嘶,这还真是有些巧了。”
正当洛佩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曹大爷突然望向村口的田野路:“哦,又有客人来了!”
进村的田野路上传来了一阵汽车马达的声音,我转身一看,一辆白色捷达车穿过向日葵田朝我们这边驰骋而来。
真是怪了,这种时候怎么还会有人赶来这种地方旅游啊?
捷达车停在了我们的警车旁边,从车上下来一个打扮新潮靓丽的都市少女。这个女子系着及腰的双马尾,棕色的墨镜和精致的妆容凸显出她身份高贵,十只纤纤细指上的黑色指甲油又丝毫不掩她年轻叛逆的性格。她身材高挑,穿着一件白色的露脐背心,搭配了一身黑色的长袖夹克,腰上绑着一根细长的腰带,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的登山靴,左肩上挎着一个米白色的双肩背包,看上去就像大明星或某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只不过,她的下巴似乎有一些轻微的红肿。
她无视我们径直地走进旅舍,敲了敲柜台:“有人吗?”
曹大爷转身走进旅舍:“我还是旅舍的老板,姑娘要住店吗?”
女子环视着旅舍环境,问道:“有空房吗?”
曹大爷为女子介绍着旅舍的房间种类和住宿条件。
女子不耐烦地听着,不一会儿,她直接从包里掏出了几张百元大钞拍在桌子上:“一间上房。”随即便朝旅舍内走去。
曹大爷在他身后喊道:“姑娘请留步!”
女子停在原地转过身来。
曹大爷规劝道:“姑娘,最近这村里有些不太平,你要是来旅游的话,尽量不要独自外出,在店里的时候也记得要关好门窗……”
女子大声打断他的话:“我要做什么用不着你教我!”
曹大爷倒也不生气,翻开桌上的登记册笑着说道:“那就请姑娘纡尊降贵,在这住房登记上签个名吧。”
女子又大步地走向柜台,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在登记册上画了几下,随后便在曹大爷带领下走进了旅舍内院。
从女子下车到离开,洛佩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好看吗?”我鄙视的看着他。
洛佩愣了一下,苦笑道:“什么呀!我就是在想,这个时候为什么还会有游客来村子里?”
“哼!”口是心非的男人。
我白了他一眼,然后走到柜台前,翻了翻登记本。
登记本上的最后一处签名是用草书写的——孙可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