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祭突许田别故人,临淄一绝甘棠坊

祭突给杞敬叔推荐的正是齐国,一来是因为齐国国力日强,国强则臣幸。二是齐国新主将立,新朝新气象,新的国君势必要扶植一批新的臣子。三是因为公孙子都刚好出使齐国,可以请他趁机代为举荐。

杞敬叔又在客栈休养数日,身体已完全恢复。多日的闲暇已经让杞敬叔有些抓狂,他早就想出去大展拳脚,实现自己的理想。

这一日待祭突又来客栈探望,杞敬叔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祭突。祭突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所以也没过多挽留。祭突吩咐了一桌上等的酒菜,两人一直畅饮到了夜半。

杞敬叔嗜酒且酒量惊人,所以越喝越精神,丝毫没有醉酒的迹象。而祭突却早已醉的稳不住身体,打着晃儿的一爵接着一爵的陪杞敬叔痛饮。

这一夜祭突并没有回邑宰府,而是和杞敬叔彻夜豪饮。他俩是将离别的情绪完全融到了酒中。祭突最后实在不胜酒力,二人才挽手睡去。有些朋友就是这样,即便多年未见,一旦重逢便毫无隔阂,仍能推心置腹彻夜长谈。即便无奈要各奔前程,也每每都为对方默默祈祷祝福。祭突和杞敬叔便是这样的一对知己。

次日,二人一直睡到正午才堪堪醒来。客栈的伙计伺候着二人洗漱完毕,便送上热腾腾的醒酒汤。一碗热汤下肚,祭突舒坦的打了好几个嗝。

祭突又向伙计要了一桌好酒菜,准备与杞敬叔接着畅饮。杞敬叔则直截了当的拒绝了祭突的美意,说今日若是为他送行,则三爵酒足矣。若要畅饮,等来日他在齐国功成名就,必与师兄畅饮三天三夜。

祭突太了解自己的师弟了,但酒菜照旧吩咐下去。他自己却说要回邑宰府取样东西,然后起身匆匆的离开了客栈。

片刻功夫,祭突满头大汗而回,身后还多了个仆人,仆人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托盘。正好此时伙计也奉上了酒菜,二人落座共案而食。

席间二人仍旧谈笑风生,一点离别的伤感都没有。祭突不多不少敬酒三杯,然后让仆人端来托盘,将一大托盘珠玉钱币全数送给了杞敬叔。

杞敬叔也不推辞,深深的作了个揖之后便将托盘接过。祭突终于开始说了些赠别的话,杞敬叔的意气风发也开始变得有些患得患失。

酒足饭饱,又有伙计送来几套新的衣冠,想必又是祭突的安排。

分别的时刻还是到来了,二人挽手而出,祭突准备的轺车早已等在店外。祭突拉住杞敬叔的手,语重心长的嘱咐道:“师弟此去,不知何时才能重逢。愿你在齐国能万事顺遂,早日实现心中抱负。如遇不顺,千万要来新郑找我。”

杞敬叔频频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祭突说罢又从袖袋中掏出一块玉佩小心翼翼的交给杞敬叔,说道:“此物乃是我祭府之信物,我来许田办事,家主这才将此玉佩赠我以备不时之需。师弟此次去齐国,如生枝节,可凭此物去找郑国大夫公孙子都,他定会出手相助。师弟保重了!”

祭突说罢,转身便走,头也不曾回一下。杞敬叔随即也含泪登车去了齐国。

又过了几日,公子息姑的祭祀典礼终于忙完了。休息两日后,祭突便护卫着息姑与尹吉去了狐壤。

此时已是冬末春初,齐国都城临淄却仍然天寒地冻。虽然如此,但是经过齐庄公多年经营,临淄当时已经是冠绝一方的大都市了。因而街巷里,集市上依旧热闹非凡。临淄东临淄水,西临系水,南依峱(音同挠)山,地处要冲,人口众多。临淄城内更是街道宽阔笔直,街坊纵横交错,店铺林立,商贾云集。

杞敬叔来到临淄之后并未急于找门路见国君。一来现在正值国丧期间,齐君哪儿有时间见一个籍籍无名的外国游侠。二来是因为他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就是托人也无从下手。三来祭突临别前相赠的珠宝钱财足够他用上好几年的,他也不必急于一时。最后一个原因就是,他想更多的了解一下齐国的民风、国情与时局。

杞敬叔所住的客栈便是临淄大名鼎鼎的甘棠坊。临淄城的宫城并不是居中而建的,而是位于整个城市的西南角,濒系水而建。宫城的北门与国人居住的外城相连,而甘棠坊就位于宫城北门向东约一百步的深巷之中。

甘棠坊乃是前齐国上卿公子高所建,如今这甘棠坊的主人便是公子高的嫡子公孙平,又称高平。公孙平对从政一点兴趣也没有,反倒是对经商颇有天分。所以他并没有世袭上卿一职,但仍是中大夫。甘棠坊经过多年的发展,如今已是齐国最具规模的客栈。客栈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湖泊相映成趣。公孙平还把淄水引入客栈内,与店内湖泊相连通。如此一来,只要过得了城防闸口,只消乘一小舟便能轻松出城。不过若是没有官方凭证,想要通过重重把守的闸口那是难如登天。

除此之外客栈内还有不知从何处移栽来的,数不清的奇花异草、参天古树。虽然有些花草树木在冬日里暂时凋落,但梅兰竹菊却开始依次的卖弄起了风情。苗圃、树林间的蜿蜒小路曲曲折折,若不是有人引领,恐怕初来乍到之人莫不迷失方向。

自从公孙平接管甘棠坊以来,除了湖泊里的各色鱼儿。他又从各国搜罗来不计其数的珍禽走兽,豢养于园内。单单是伺候这些禽兽的仆人就有几十人。之前饲养在此的用于庖厨的家禽现在都没有资格养在园中了。

庭院尚且如此,坊内更是毋庸多言。齐国本就盛产丝绸,所以客栈内的陈设也多以丝绸为主,无论帷幕、屏风概莫能外。须知丝绸此时是可以当做货币使用的,一般百姓连摸都不一定摸过的稀罕物。

此外,案几座榻全部使用上好的沉香木。钟鸣鼎食,各色陶器更是不胜枚举。

至于店内庖厨、伙计、侍女和舞姬,全都是百里挑一,且经过至少数月的训练才能见客的。

最为厉害的还不是这些,甘棠坊最为出名的却是他们自酿的美酒甘棠春。甘棠春之所以成为名满天下的佳酿,一是因为酿造所用的酒曲本就质量上乘。二是因为甘棠坊独家的酿造秘方和工艺。三是酿造甘棠春的水,是来自临淄西南二百多里地以外的泺(音同洛)邑的泉水。(泺邑就是今天的济南)四是因为酿造所用的原料都是精挑细选的本地上等的稻谷与高粱。

甘棠坊每年都要给齐国国君进贡一大批的甘棠春,剩下的则全部用来在客栈贩卖,而且只在店内贩卖。

甘棠坊既然如此非同一般,其花费用度自然也不是一般店铺可比。所以来往客人全都是各国富商巨贾,达官显贵以及王孙公子。

每日都有大批的各国客人前来住店、饮酒。有些客人甚至就专门为了住店或饮酒千里迢迢而来。

杞敬叔到达甘棠坊时已近黄昏,他向侍者要了一间上好的客房。不一会儿一位俏丽端庄的侍女走了过来,将他引到一间宽大整洁的房间内。杞敬叔进房之后,摸到榻上,倒头便睡。

约莫半个时辰后,杞敬叔正酣睡间,突然有人轻轻的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