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初夏时节,晚上七点,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按照风水先生说的,戌时已到,要下菜窖了。我早已换好了衣服和鞋子。虽说小时候经常到菜窖去拿东西,但是事到临头,多年没有再去过黑暗幽闭的菜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打鼓。母亲仿佛看出了我的心事,一个劲的给我宽心打气。毕竟从小在农村长大,以前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儿,所以很快就把心里那面鼓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和父亲还有几个亲戚来到菜窖边,此刻我居然还感到了些许勇者的骄傲。表弟他们很快把梯子顺到窖里,我拿起手电筒,拎着一个包着祭品、五谷、香烛和馒头的布袋子,光荣地踏上了梯子。
开始的时候,我先是小心翼翼的往下蹭了几蹬,微微探下头去,用手电筒四处照了照。菜窖本来就不深,再加上年久失修,窖边很多土都坍塌了下去。菜窖边缘很多地方因为坍塌的土的填埋,已经变成了很缓的土坡了。幸好窖口的部分没有坍塌,不然窖口就要被堵住了。白天我仔细看过了,该塌下去的土基本都塌下去了,所以还是挺安全的。
我的身体很顺利的进入窖口。自从风水先生说了要下窖以后,我就把窖口的盖板掀开了,所以窖里并不是以往经验里的那么凉,算是微微有些凉意吧。听着大家在上面七嘴八舌的聊着天,我心里更踏实了。向下的速度也变得快了起来。我很快来到窖底,现在的菜窖大概有六七个平方,最深的地方也就三米左右。
我一只手扶着梯子,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再次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整个菜窖的情况。菜窖的坍塌情况,比我预想的还是要好很多,尤其是下到窖底的视角,跟站在上面看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菜窖的坍塌只有南面也就是靠近河沟的那面算是比较厉害,另外三面基本都还结实。窖底的土的确有些潮湿、松软,看上去黑黑的,但是并不泥泞。
这时窖口传来老母亲关切的询问声:“下面怎么样啊?”我故做轻松的回答了着:“没事,挺安全的。”然后上面又传来一通杂乱的聊天声。听的出来,我的反馈让大家放松了很多。我下了扶梯,双脚稳稳的落在窖底软绵绵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泥土上。
虽说这里看着很安全,但是谁也不想长时间呆在里面。所以我赶紧往窖中心的位置移动了几步。手电筒往窖口照过去,冲上面喊:“小星,把砖扔下来吧。”
紧接着听见表弟在窖口大喊:“好的,你闪开点,我要扔了啊。”我赶紧又往窖中心的位置移了两步,确保砖头不会砸到我。然后半开玩笑的跟表弟说:“没事,你肯定砸不到我的。”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一块砖头在我身旁落下,虽说早有准备,但还是吓了我一跳。紧接着“砰、砰、砰”又有几块砖头扔了下来。
“小星,够了,别扔了!”看着砖头数量差不多了,我赶紧喊停表弟。
我把手电筒放到南侧窖壁上塌下来的土形成的小土堆上,让光能尽量照亮更多的区域。然后快速的用砖在窖的北侧临时搭建了一个“祭台”。我把贡品按照老人教的顺序一一摆好。窖口又传来老妈关切的声音:“怎么样了?挺好的吧?”
“没事,贡品摆好了。”我随意的应答道,然后掏出打火机熟练地点上香,并插到“祭台”的砖缝里。随后按照老人教给我的方法顺利的完成了“法事”。
仪式完成,我转过身去弯下腰拿起手电筒准备去找一找所谓的老物件。
手电筒到手以后我很自然的一转,光柱照向了南侧。“啊!”的一声,吓得我差点没背过气去,用魂飞魄散形容当时的我毫不过分,身体本能的往后猛的一退,然后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只见一条金黄色的大蛇盘在土堆上,竖着脖子,吐着信子,警觉的紧紧地盯着我,并发出吓人的呲呲声。我正在猫着腰拿手电筒,所以当时我的脑袋离那条大蛇只有一尺左右的距离。
还好小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一起经常玩蛇,所以我马上恢复了清醒。这蛇看上去有两米多长,通体金黄,脑袋呈椭圆形,脖子被压的扁扁的,看的出来它在向我示威。我们平原地区基本上没有毒蛇,虽然这蛇长的挺大,颜色也很少见,但是我断定它没有毒,心里也就轻松了许多。
我开始缓慢地小心翼翼的往后挪动身体,心里一个劲儿的后悔,“怎么没给自己带个家伙什儿啊。要是拿个棍子下来就好了。”
思忖间,突然脚下一绊,“哎呀!”一声,我整个人仰面朝天的就跌倒在了祭台上面。原来是我太紧张了,忘记了身后我刚刚搭起的砖台。台上的香烛、贡品、盘子啥的都被我压了个碎碎平安。我赶紧爬了起来,生怕蛇趁乱爬过来咬我。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顺着手电筒的亮光望去,哪里还有什么大蛇啊?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大蛇踪迹皆无。
这时窖口传来母亲关切的询问声:“怎么了?怎么了?”。我赶紧回答:“没事儿,摔了一跤,砸坏了贡品。”我暗自纳闷,“怎么刚才我被蛇吓的大喊大叫的时候,好像上面没有任何动静,也没人询问呢?”
我壮着胆子,在菜窖里转了一圈,确认的确没有大蛇后,便匆匆的把布袋里的馒头、五彩粮食,放到菜窖的四个角落,然后迅速的逃离了菜窖。
爬出菜窖,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众人,刚才有没有听见我在菜窖里大喊大叫。大家一致表示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只是听见我跌倒的声音。我心里很是疑惑,然后把我在下面遇到金蛇的事情,给大家讲了一遍。几个老辈人听了以后纷纷表示这是好兆头。的确,在我们这儿的农村,蛇是圣物一般的存在,老百姓都说它是龙的化身,有招财进宝的吉祥寓意。伤害蛇是会遭恶报的,谁家家里发现了蛇,都会放它离开,不去伤害它。
众人见热闹完毕,便各自散去了,我也把窖口盖好,带着二老回城了。
当天晚上电闪雷鸣,疾风骤雨不期而至,北方的雨季来了。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仿佛要照亮整个华北平原似的。接着轰隆隆的雷声暴躁的肆虐在天地之间。突然金光一闪,一颗璀璨的浅绿色的珠子出现在我眼前,灼灼的发着五彩的光芒,倏忽一闪便消失不见。我还没缓过神来,一柄宝剑从天而降,悬浮在我面前,嗡嗡的发着清脆的剑鸣声。正当我暗自赞叹之时,它也一闪而逝,不容我看清它精致的细节。而后次第闪过猎猎的大纛、肃穆的战车阵列、席卷一切的骑兵团。但是种种景象都是一闪而过,我这是出现幻觉了么?正在纳闷之时,一团奇怪的东西从远处飘来,越来越近,近到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次我看清楚了,原来是两只抱对的金黄的青蛙,活灵活现的就在我眼前。我正准备伸手去够的时候,金蛙忽的变成了菜窖里见到的那条大蛇,吐着信子,张开血盆大口向我扑过来。我浑身一颤,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