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秋天

王天鹏 宁夏盐池人。1954年生于宁夏盐池麻黄山乡，1976年毕业于盐池师范。先后任小学教师、县教育科干事、县宣传部通讯干事、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县广播电视局局长。爱好文学、摄影。

◎王天鹏

雾，弥漫着，缭绕着，这是秋天的饰物。

雨，淅淅沥沥、时断时续地飘洒着，这是秋天的情调。

塞上的秋天有了雾，有了雨，整个大地就有了丰沃的姿态和斑斓的色彩。也许是自小生长在农村，对于乡村的生活有着一种特别的情感。因此，城里住得久了，我就思念起乡村，走在乡间，面对村舍、田园，心境一下子变得开阔和畅快了，生活和工作中的那些烦恼与困惑随之消失。

记得迁居城里的那一年，也是在秋季。那时城市对我来说是陌生而神秘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和好奇。很快地，那种感觉就消失了，而最让我怀念和牵挂的还是乡村的生活、田园的情景。那个秋天几乎所有的闲暇，我都是在郊外度过的。星期天或下班后，便一个人骑上自行车到城外，在农民的田地里欣赏成熟的庄稼；在林间与草地上看轻风拂叶的婆娑，野花竞相绽放；在空旷的高处久久伫立望云淡天空，北雁南飞。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坐在林荫里或高高的丘陵上读书、思考，触景生情，常会生出一些浪漫的奇思妙想。

那是一个多雨的秋天，多少次在细雨中漫步，踏着秋色，伴着秋韵，任凭秋水柔情地抚慰，任凭思绪飞扬，而让人不能抑制的还是那无边的乡思。

故乡在黄土高原的大山深处，那是一片需要雨水滋养的土地。有了雨水，那里就山青草碧，柳绿花红，一派五谷丰登、五颜六色的丰收景象；遇到干旱，那山那坡就光秃丑陋了。儿时最喜欢雨，尤其是每到入秋，盼雨的心情就十分急切。那是一个物质与精神同样匮乏的年代。秋雨能否下到时节，决定着庄稼人的忧乐和一年辛劳的成败。一场好雨普降，庄户人在兴奋中忙碌着。男人们的头等大事就是冒着雨给自家的水窖里收水，把每一口窖都灌得满满的，一个冬天饮水就不用发愁了。其次就是在畜棚、场院或家里干些活儿。雨一停，女人和孩子们就忙了，提上篮子、挂上筐子，漫山遍野地在草丛中捡蘑菇、捡地耳，当晚就能改善生活，农家里不是做蘑菇面，就是蒸地耳包子。那是地道的山珍。这时大山就富有了，除了各种疯长的杂草，还有许多农人们喜欢食用的植物，如地椒椒、山葱，也孕育着来年的沙吊吊、梭牛牛……紧接着生产队长就在大会上宣布：有这场好雨今秋可以吃羊奶了。于是羊圈里就非常热闹，队干部亲自分羊。每户分给两三只挤奶羊，张家的羊角上系上绿带，李家的羊身上染了红色，各户号定，每晚挤奶。有了羊奶，这个秋天就好过了，羊奶面饭、羊奶米饭，还可以做其他的奶制品，丰富了餐桌，也增加了营养。有了好的秋雨，就有了好的草山好的庄稼，也就有了醉人的秋色。

小时候还特别喜欢秋天的连阴雨。无论是清晨，还是夜晚，坐在窑洞的热炕上，抱上一本书听窗外唰唰的雨声，那是一种浸润的惬意。这时村子里的大人就兴奋地聚在一起“打平伙”过阴天。十几个人合伙掏钱宰一只羊，每人一份。在一个大户人家吃大件子羊肉。肉在锅里煮着，人们炕上坐着，地下蹲着，抽着烟，喝着水，海阔天空地谝着，上至国家大事，小至鸡毛蒜皮。故事、笑话、奇闻、怪事，漫无边际，无所不谈，伴着外面的雨声，直到香味扑鼻，直到汤饱肉足，然后提上给家里老人和孩子留下的一块肉各自回家。这是庄户人的一个欢乐聚会，也是他们对秋天的一个祝福。是啊，生活在农村的庄稼人，他们热爱秋天，祝福秋天，不仅仅是艳羡秋天美丽的景色，更重要的是希望秋天带来丰硕的果实，过上安乐的日子。

居住在城里已经很久了，也曾无数次地在繁华的大城市徜徉，但不知怎的，在我心中，城市似乎没有接纳我，我也至今没有融入它，城市似乎永远安顿不下我笃恋乡村的心。日本民谣《四季歌》，曾把秋天比作恋人，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情愫呢？郁达夫在《故都的秋》中写道：“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是的，这不仅是他的渴望，这也是多少珍爱生命、有着丰富情感的人们的心愿啊！

秋渐远，脚步匆匆，而我，还沉浸在秋天无尽的遐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