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荣(荆州文史学者)

得知《张居正和他的时代》的书稿已经初步杀青并送审的消息,我按捺不住振奋的心情,再次步入距居宅不过三百米距离的墓园。

墓园内一切依旧,塑像前的那弯弯一泓半月池,早已不成其为清波荡漾了,略显浑黄的水下,那几条锦锂似乎也并不那么如意地在缓缓游动。早在20多年前,当我第一次来这儿凭吊的时候,就听当地的老一辈人说,若是修复张居正墓,在墓冢前就应当保留一个半月形的池塘——据说,这是文忠公在弥留之际给儿孙留下的话:自己身后若此“月”不保,那么大明天下必将暗无天“日”!

这种预见,果然不幸而言中。当文忠公以“精诚”之心辅弼长大的明神宗朱翊钧最终以“专权乱政,罔上负恩,谋国不忠”的判词,来跟这位元辅张先生定谳之时,大明王朝的国祚果然就没超过一轮甲子……而当地方上在2004年初在筹备修复张居正墓园时,主事人果真也开挖出了这口此后装修得十分精致的半月池,只是不知他们在做墓园的修复规划时,是否也听到了那则口碑相传的说道。

忝为张文忠公的桑梓后学,我发自内心地为这位伟大历史人物身后留下如此众多的争议而深深叹息。不过,也正是由于有了这样争讼不休的辩论、澄清、诘难与反驳,如今,关于张居正的研究也才会在海内外成为一门显学;其论述、专著之多,一位青年学人以其《近三十年来国内张居正研究综述》做出了较为全面的概括,在此恕不赘述。其中,我为之深表同感的,是他在辨析其薄弱环节时所说的这样一句话:“当前研究张居正大都以《张太岳文集》为主要参考资料,而明清以来的文集、笔记、野史等中保存有大量张居正的文献材料,若能对这些材料进行整理汇编,将会更好的推动张居正研究。”

也正是在这种寓期待于祈祝的叹息声中,我有缘知道了《张居正和他的时代》书稿已在筹划、商议与撰述中的消息,不由备加关注:而据我所知,这本书最具优势的特色,即为本书作者采用竭泽而渔的痴迷手法,几乎将现存于世、包括珍藏于海峡对岸的明清以来的文集、笔记、野史当中关于事涉张居正的资料一网打尽,并采用缜密的态度,对它们进行了系统而综合的比较研究,进而对张居正执政前后的嘉靖、隆庆,直至万历前期庙堂之上、或书院草庐的种种政治生态,有了一个相对真切的把握与描述。吾乡先贤王元化先生(亦即修复后张居正墓园大门匾额的题写人)教导我们,“呕心血事无成败,拔地苍松有远声”(这帧条幅为老人生前亲手交付给我,现已铭石勒碑,树在荆州市万寿碑林中)。谨以此,让我们以此共勉!

后来,我偶然发现此书作者在跟别人的闲侃时透露:“我六年级,爷爷送我的生日礼物,就是张居正的《通鉴直解》。那时,我才知道有太师这么个人。”为此,我由衷相信:《张居正和他的时代》之撰述,正是当其所托。

于是,便有了这篇简短的文字,也便有了这趟再度拜竭张居正墓园之行。是焉,非焉?相信读者诸君开卷后自有公论。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