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醒

“啊!!!!”

张松从松软谷草铺垫的木床上惊跳起来,也不管眼前昏暗的环境,伸手不断在身体上来回摸索,直到没有找到任何伤口与骨折之后,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之前被轿车撞飞的那一幕,还有痛彻心扉的场景,是如此的清晰地刻印在张松的脑海中,甚至就连昏暗视线下轿车中那一张狰狞疯狂的中年男人模糊面容,也都被张松死死记住,只等着一会儿他找到警察报案,将对方绳之以法。

前一刻锥心刺骨的痛楚,到这一刻一番摸索却没有发现任何伤痕骨折,都让张松轻松之余,疑惑顿生。还有,自己现在穿着的这一身是个什么玩意儿?

嘎吱~~~

一个不小心,身上手感粗糙起球的衣衫,在自己的摸索中发出一声脆响,长期生活经验告诉张松,他的衣服恐怕豁开了不小的口子。

顺手摸去,果不其然在腋下位置,一道手掌宽的漏洞让自己一只大手轻易接触到了肌肤,瘙痒刺激下张松轻轻一挠,好像指尖肌肤上留下了好几道细细的条状物,指尖还有几分油腻的感觉。

不对啊,我这人洗漱虽然不勤快,可好歹昨天才刚刚洗过一回澡,不应该像现在这么邋遢啊!!

张松疑惑地抬抬头,头顶一片漆黑,但是又不完全是漆黑的色彩,间或还有一点点星光闪耀的幽兰色彩,仿佛年少时候在小镇生活,抬头便能看到的深夜星空景象。

随着时代地发展,越来越多的霓虹灯、广告灯等污染光源地出现,张松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抬头仰望天空银河时,那优美洁净画面,是什么时候了。

“唉!!”

短暂的惊诧后,张松突然又回想起之前烦心痛苦的事情,长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整个人又一次萎钝了下来,哪里还有心思在意周围漆黑环境呢!!

鼻尖传来一阵阵的酸臭气,肚子咕噜噜不断地响起叫声,还有胃部溢上咽喉的酸味和隐隐绞痛,都让张松不得不放下心中沉闷的情绪,回归到现实的世界当中。

踏!!

伸脚踩出去的第一步,便有如踩在了棉花上一样绵软,张松一个踉跄,直接来了个狗啃泥,然后半天没有回过起来。不是他不想起来,实在是现在的他全身没有丝毫的力气,就跟一个活活饿了好几天的饿鬼一样,伸臂在地上支棱半天,都显得格外地虚脱,完全使不出丝毫力气。

心脏跳动的声音迟缓而充满无力感,仿佛随时都会停止跳动一样,心悸的感觉很是不好,而张松脑海中又不由闪现出一种有些陌生的熟悉感,这感觉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食,身体反馈给大脑的不良情绪。

粗粗算来,早年时张松对这种感觉一点不陌生,读书那会儿家中艰苦,又因为自己花费没有计划,一个学期总有那么几次一两天不吃饭只喝水度日的经历,而当时身体的感觉便是这个模样。

当然,还少不了的是进入社会后,几次跳槽找不到工作,衣食无着之时也都会偶尔出现这般窘境,现在想想实在哟徐诶惭愧……

艰难从地上爬起后,张松继续摸索后才发现,自己背后应该是一张农村恐怕都已经不常见,用收割完晒干的稻草、几块木板加上两根粗糙长凳搭建起来的床铺。床铺上继续摸索,似乎只有一张气味难闻,跟城市街道中看见的那群乞丐聚居时的铺盖相差无几、甚至更显破漏的棉被,湿润的触感还有一扯就能掉落一团棉花出来的窟窿,连一张完整被罩都没有。

地面没有平整光华的触觉,反而更像泥土地被压实后,又长期被往来行走带来泥土形成的密密麻麻小土包,同样有些湿润滑腻。

四周的墙壁也不见有多好,仔细一摸有几根不规整的中柱搭建主体,周围很显然是用竹簚编织而成的简陋的竹墙,然后竹编间在抹上了一层不知道是泥土、还是石灰的材料挡风。毕竟,在张松早年记忆中,稍微有些钱的人家,会使用石灰糊墙,而没钱的人家自然更喜欢用随处可见的黄土。

嘎吱~~

拖着虚弱的身体,张松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屋中唯一的出入口,竹门在张松推动下伴随噤牙的响声,外面清冽的空气顿时让张松大脑一个激灵,这可比屋中沉闷又酸臭的气味好闻太多了。

满天繁星闪烁,借着星光放眼四周只能看到一道道或庞大或高挺的虚影,无数虫鸣、蛙叫在耳畔形成了一道交响乐。

没有五颜六色的光污染,月亮看来也已经落下山去了,所以当张松抬头时,那一道跨过了半边天空的银河,让在现代社会钢铁城市早已经失去了观赏到它美丽的人,顿时心中升起一片安宁。

什么奸夫淫妇、什么饥肠辘辘……现在都被张松丢到了一边,带着满心敬畏的神色,贪婪地欣赏着这一幅绝美画面。

喔喔喔~~~

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鸡鸣声,张松满足地收回双眸后,眼前一片花白,光是抬头仰望星空这一个动作,对于此时的他来说,都已经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了。

陌生漆黑的环境,让张松只能静待白天的到来,不过公鸡打鸣的声音此起彼伏,也意味着黎明距离现在已经不遥远了。

倚靠在屋外的墙壁上,忍受着肠胃处一阵阵绞痛与心悸的感觉,张松有气无力地煎熬着,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饥饿的味道了,自从自己独立到社会打拼,国家逐渐走上富强道路,只要不是好吃懒做的人,养活自己终究不是多难的事情。

天边泛起鱼肚白,然后星光闪烁的夜空也在一点点变亮,东方天际处出现了一团红霞,张松也渐渐能够看清周围的环境了。身后的小屋简陋而破败,屋顶是用厚厚稻草做成,因为年份有些久都已经从金黄变成或苍白或浅灰的模样,同时还有几分萧条之感。几棵细小的杂草,从稻草做成的屋顶生长出来,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簌簌声响。

远方是一片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之前看到的虚影此时也展现出它真实的面容,那是一颗颗笔挺生长的椿树、有着繁复枝干与宽大叶片的桐树、或者一丛丛生长的竹林。

屋外有一块不大的院坝,坝外是杂草丛生的屋坎,此时很显然已经进入中春时节,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唯有张松眼下所待的地方,到处长满新生杂草,反而看起来很破败的模样。

扶着摇摇欲坠的墙壁,在院坝周围转了一圈,张松没有找到什么吃的东西,按说像这样一看就是农村的地方,每家每户周围都应该有一片自耕的菜园,可张松这座小屋外,却是一块长满了杂草,一看便是疏于打理的荒地,这让他想要找些吃的食物垫垫肚子,都成为了一份奢想。

昏暗的光线中,张松再次转身进屋,到他之前神志初显时的地方搜索,这可真是一户一贫如洗的人家,只有两间茅草小屋让他搜索起来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一间很显然是住所的地方,除了那一张木床,以及床下一个没有顶的空木箱外,便再没有了其他的物件儿,空空如也;另外一间茅屋中,门口便搭了一张圆圆地灶台,不过灶台上盛放铁锅的地方黝黑一片,张松往下一按直接陷了进去,竟然伸到了灶台里面不知道堆积了多久的草灰当中。

除了灶台,边上还有一口缺了几条边,底部勉强还能存住点水的瓦缸,瓦缸上用棕叶搞了个顶盖,稍稍摇晃一下,还能感觉到有小半缸水荡漾其中,让张松喜出望外:至少眼下这饥肠辘辘的模样,还能灌上几大杯水糊弄一下肠胃,让它不那么难受。

找了好一会儿,才从瓦缸边角翻出一个黑黢黢的葫芦瓢,瓢口位置还有老鼠啃食得迹象,现在张松也顾不得干不干净得问题,拿起葫芦瓢在瓦缸荡漾两下,舀起大瓢水就往嘴里灌。

瓦缸中清水的滋味其实并不好,想来是已经存放了不少时间,有些涩口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味。不过张松没有机会讲究,只求能让肚子肠胃能舒坦点,接连灌下好几瓢水,直到胃中传来‘哐当哐当’的流水声,他才停了下来。

心悸的感觉久久不散,但是灌进肠胃中的水分带来的饱腹感,多少让张松不是那么难受,甚至还打了几个带着胃酸气味的嗝。

天空的亮度越发明显,公鸡打鸣的声音也渐渐稀疏了,倒是树丛背后开始飘荡着缕缕白烟,也不知道是这陌生村子人家中升起的炊烟,还是气温温差带来的薄雾呢!

叮当!叮当!!

铜铃声从茅屋后面传来,张松再不顾熟悉眼前这陌生贫穷的环境,赶紧扶着院墙,脚步虚浮地绕过院坝往后方追去。

“咦?”

一个戴着尖顶斗笠的人影似乎察觉到张松的存在,脚步迟疑中发出一声惊讶,然后带着揶揄地声音,跟张松打起了招呼。

“张癞头,没想到今天你倒是起了个大早啊!!!”

熟悉的家乡话音,至少让张松松了口气,一直没有找到任何熟悉的东西,让他在这等到白日的时间里,心中难免忐忑。虽然一直在揣测,如今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哪里还会有这么贫穷的地方,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贫瘠的地方,竟然会出现在郎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