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山一败。
四名正式弟子转身就跑,拳馆的罪行不经查。
落到衙门手里,至少是个砍头。
校场上百弟子作鸟兽散,试图趁乱逃走,然而人跑的哪有箭快。
“放!”
周易一挥手,数十支箭羽射入人群,运气好的逃过一劫,运气差的当场毙命。
哀嚎声中有人跪地求饶,引得其他人有样学样。
已经跑向后门、墙壁的弟子,发现外面有人埋伏,跳出去就落入兜网,铁链铁枷一铐,押送回衙门。
衙役过来汇报:“班头,抓了三个,有个宁死不降自刎了。”
“将拳馆所有人,无论学徒仆役,还是老弱妇孺,全部关进牢里。”
周易吩咐道:“搜查所有位置,今天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暗室、地洞寻出来。记住,必须要快!”
赵六儿不止是殿前太监,还是西厂档头,须以雷霆之势做成铁案。
“遵命!”
衙役提醒道:“班头,前些日抓了伙盗墓贼,其中有个自称会机关术,要不要让他来看看?”
“可以。告诉他,找到了将功抵过!”
周易安排好人,立刻回衙门审问历山。
……
牢房。
历山已经醒过来,发现四肢捆死在刑架上。
膝盖骨让人挖去,肘部、五指筋骨尽断,一身功夫废了七七八八。
抬头看向前方,见周易正在铁炉里烧烙铁。
周易缓缓说道:“历馆主莫急,晚辈刚刚加入锦衣卫,还未学过酷刑,只能以这烙铁凑合用了。”
“咳咳咳!你想知道什么?”
历山眼中充满怨毒,恨不得生吃了周易血肉。
“锦衣卫只办大案,厉馆主应该知晓要说什么?”
周易将烙铁烧的通红,在历山脸上比了比,对着络腮胡就按了下去。
滋滋滋……
声音如同油锅里溅了水,很快飘出血肉烧糊的臭味。
“啊——”
历山不愧是武道高手,惨叫声响彻整个牢房,吓得武馆弟子瑟瑟发抖,将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
片刻之后。
历山脸上几乎没了好肉,黑黢黢血淋淋,气息虚弱道。
“我招供,你答应我一件事!”
“说说看。”
周易喜欢与将死之人谈条件,反正等他死了,一切都不作数。
“早些杀了我。”
历山已经知道必死无疑,九族都受此案牵连,索性早些死了不受罪。
周易耸耸肩:“我没有权利杀你,不过畏罪自杀,便与我无关了。”
“一切罪孽皆源自赵公公,那老阉狗……”
历山所讲与张京差不多,最后说道:“那阉狗修炼邪功,需吞噬孩童心脏,为保新鲜,我就在拳馆后宅建了暗室……”
周易冷声道:“将暗室建在自己卧室旁,晚上睡着了,不怕厉鬼索命?”
“我这等恶人哪会怕鬼,建在别处我也不放心。”
历山见周易转身离开,身体钉死在刑架,丝毫动弹不得,连自戕都不能。
“你想返悔?”
“放心,我去寻人来,送你一程!”
周易唤来衙役,将城南孩童丢失案的苦主,全部请来衙门。
告知孩子没寻到,不过抓住了凶手。
按照张京和历山供述,城南丢失的孩子,十之八九是拳馆掳掠,或者豢养的拐子团伙所为。
“偷孩子的贼人自知罪孽深重,一心求死,你们可以去帮帮他……”
牢房里又传出惨叫声,比之前痛苦十倍,持续到了傍晚方才安歇。
周易送走苦主,进去一看。
只剩下血淋淋骨架子!
……
夕阳余晖。
映照在明黄琉璃瓦上,金光闪耀。
殿前司。
赵福瑞身为九品修士,有自己的小院,还有两名侍候小太监。
今天正好轮休,在院中品茶。
茶是顶尖的雨前龙井,从尚膳监同僚处得来,贡茶中选的精品,品相比陛下喝的还要好一些。
“遥想当年,咱家莫说一口茶,连饭都吃不饱!”
“权势,当真是个好东西!”
忽然。
一阵杂乱脚步声传来,饶得赵福瑞眉头微皱,自从兼了档头实职,对左右立下了诸多规矩。
其中,严禁匆忙慌乱,不成体统!
进门的是侍候太监小春子,慌张道:“干爹,楚公公唤您过去,陛下有话要问。”
赵福瑞闻言,手中茶杯一抖,洒落不少茶水。
宫中只有一位公公姓楚,其他原本姓楚的,都自行改了姓,免得碍了楚公公的眼。
楚公公是陛下潜邸贴身公公,
“知道了。”
赵福瑞平稳心绪,似早就料到有这一天,慢悠悠的将茶喝完。
小春子在前面带路,腿不断打颤,身为赵福瑞的贴身太监,享受了附加的权势,也会承担相应的责罚。
赵福瑞忽然问道:“小春子,听说你家还有个弟弟?”
小春子不敢隐瞒:“自打小的进了宫,爹娘就又生了个。”
“不错不错。”
赵福瑞叹息道:“可惜啊,咱家的五个哥哥姐姐都饿死了,到了这儿,算是彻底断了香火。”
小春子面色一紧,以为戳到了赵公公痛处,下意识要磕头。
“好生带路,莫要害怕。”
赵公公笑着说道:“咱家五年前渡过大劫,万死一生,今儿这劫难不算什么。”
奉天殿。
寂静无声。
嘉平帝正在批阅奏折,大乾三十六州府,发生的大小事务堪称海量。
自登基之后,嘉平帝一丝不苟事必亲躬,每日批阅奏折至少六七个时辰。
再加上早朝百官上奏、唤大臣议事,嘉平帝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幸好皇族血脉非凡,如此熬炼三十余年,仍不见丝毫老态疲倦。
赵福瑞进来后,发现殿中没有太监宫女,心思稍定。
“臣,拜见陛下!”
赵福瑞跪地行礼,西厂档头是九品实职,自是可以称臣。
嘉平帝头也不抬,并未理会赵福瑞,拿起一份奏折眉头微皱。
豫州叛军化整为零,钻入河道沿途水域湖泊,朝廷大军屡屡围剿不能尽功。叛军则转移目标,专门袭击运粮船只,防不胜防。
“传旨兵部,遣东海水师镇压流寇,芒种之前,必须保证河道通畅!”
原本空无一人处,楚公公显化身形,躬身领旨后又消失不见,临走前似是瞥了赵福瑞一眼。
赵福瑞低着头,并未见到楚公公动作,然而心底不断预警,似要大难临头。
恶意来源并非嘉平帝,反而是现身一瞬的楚公公。
生死之劫当前,赵福瑞心思电转,顿时明白其中缘由,可谓喜忧参半。
楚公公为陛下心腹,执掌司礼监,又提督西厂,号称内相。如此人物厌恶区区九品档头,唯一可能就是,这个太监为陛下所看重。
喜的是,以此逆推,今日生死劫大可能又渡过去了。
赵福瑞心思通明,却不敢表露分毫喜悦,说话更是要斟酌再三,免得因为一句话惹陛下厌了,失去了活命机会。
帝心难测!
嘉平帝面容削瘦,目光清冷:“你可知罪?”
“臣,知罪!”
赵福瑞眼泪刷的流下来:“臣自知罪孽深重,再难报陛下圣恩,只求一死。”
“死?”
嘉平帝冷声道:“区区九品阉人,残害数百孩童,岂是一死能解?千刀万剐,还是剥皮冲草,朕可以让你选一个!”
今天一大早数百人敲御鼓鸣冤,引得神京百姓围观议论,让嘉平帝脸面全无。
赵福瑞咚咚咚以头抢地,不以法力庇佑,撞的额头鲜血淋淋。
“陛下,臣这些年在殿前当值,见多了那文武百官勾心斗角。”
“嘴上说什么为国为民,标榜为清流,却都是为了一己私利,屡屡与陛下作对。臣就想着有朝一日,知晓了他们心思,也就能为陛下排忧解难!”
嘉平帝双眸微眯,回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
当年初登基时,经历几代皇帝放任,吏治败坏至极,国朝几乎有倾覆之危。
朝中大臣无人在乎嘉平帝,当年时任丞相的杨嗣之,私下里甚至说,皇帝想做什么必须先问过他方能下旨。
如今,杨嗣之九族都死透了!
嘉平帝心思一动,眼眸中闪过怒火:“果然是通心之术,竟然连朕的心思,都能看透。”
“陛下,臣不敢。”
赵福瑞坦白道:“陛下修为通天,远不是八品法术能影响。只是刚刚批阅奏折,陛下让豫州之乱扰了心思,臣才揣摩一二。”
“那你说说,揣摩到了什么?”
嘉平帝指尖闪耀灵光,下一瞬就能让赵福瑞灰飞烟灭。
“豫州之乱的根源并不在豫州,朝廷大军早已击溃叛军主力,残余反贼不过纤芥之疾,成了寻常所见山贼水寇。”
赵福瑞说道:“些许微末水匪,朝廷大军屡剿不灭,反而截断南北河道,必然是有人与贼人勾结。”
嘉平帝沉默片刻,说道:“朕允许你戴罪立功,前去豫州探查,军中谁与反贼勾结,与哪个世家有关。”
“陛下隆恩,臣万死不辞!”
赵福瑞无需施展法术,就明白嘉平帝的意思,必须坐实世家与反贼勾结。
有要寻到,没有也要寻到!
赵福瑞说道:“陛下,反贼只截运粮船只,神京粮价已经翻了几番,京中粮商必与此事有干系,可否……”
京中粮商背后,都是世家大族经营,赵福瑞此举等于自绝于朝堂,反过来就是成了嘉平帝可以信任的心腹。
“此事交于你去查。”
嘉平帝又说道:“朕必须杀赵福瑞,以示律法严明。日后你就改个名字,嗯,就叫李德全吧!”
潜邸之时,嘉平帝的两位贴身内侍,楚公公活到现在,李德全死于暗杀。
“谢陛下赐名,臣李德全告退!”
李德全缓缓退出奉天殿,迈出门的瞬间,心底忽然听到了两个人名。
徐鲸,周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