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草原上的车祸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小蛮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被重重地甩了出去。

暮色中的草原在她眼里翻转过来,天在下,草地在上,而那辆雷克萨斯越野车,离她的视线越来越远。

随着“砰”的一声,她的头与一个什么坚硬的东西亲密接触了。

意识渐渐离她而去,她的脑子里迅速地闪过一些人和事:闪闪、郑无谓、爸爸、雷克萨斯、暴雨、雷电、悬崖、血、带血的刀刃、男人狞笑着的脸……

这些影像和画面在她的脑海中杂乱地轮番上演,快闪快放,让她目不暇接,喘不过气来。

她努力想把精力集中在一件事情和一个画面上,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她脑子里的什么东西突然间惊醒,又有什么东西突然间“啪”的一声断裂。

醒来的东西和断裂的东西在打架,它们都想抢夺她的眼睛,想占据她眼前的那块幕布,占领她的意识。

她被撕扯着,一会东一会西,疼痛更是像闪电一样刺中了她。她觉得自己好累呀,真的,实在是太累了。

她放弃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们打吧,我晕过去好了。

她晕过去了。

丁小蛮的父亲丁向伦是汉东市市立医院副院长、主任医师、全市知名的外科一把刀。小蛮的母亲柯梦雅是市立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夫妻俩只有小蛮一个独女,自然是掌上明珠,宠爱有加。

两年前,柯梦雅患肝癌去世。当时小蛮还在法国留学,听闻噩耗后连夜飞回国为母亲送葬。母亲的丧事办完后,小蛮发现父亲一夜间老了好几岁。她心疼父亲,想回国陪伴父亲。丁向伦却坚持让她完成学业。

无奈之下,小蛮又只身前往法国继续学业。小蛮在法国读的是国际商务专业,她有很高的语言天赋,英语法语都能流利运用。

今年秋季,小蛮完成学业,拿到了学位。丁向伦建议她在法国继续读研,或是安排她到美国或澳洲读研。小蛮却执意回国,丁向伦孤身一人,形只影单,年纪又一天天大了,格外可怜。

拗不过女儿,丁向伦同意女儿回国。丁小蛮大学毕业时,丁向伦忙于工作,没能去参加女儿的毕业典礼,为了补偿女儿,丁向伦买了一辆雷克萨斯越野车,作为女儿的毕业礼物。

小蛮拿到新车后开心不已,约了最要好的闺蜜周闪闪一起自驾游。小蛮选择了甘南,这是她一直向往的地方,蓝天白云大漠孤烟,牛羊成群,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天路。

丁向伦担心女儿的安全,不同意她跑那么远:“开到云荡山上玩玩不就得了,用得着跑那么远吗?”

云荡山离汉东市50多公里,是省内知名的旅游景点。

丁小蛮撅起了嘴:“爸,那个云荡山,我每年春游都去,那里的每棵草长啥样子我都知道了。我就要去甘南。我跟闪闪一起,没事的。她爸爸是大货车司机,她从小就跟她爸爸跑长途,她爸累了就让她开车,她18岁就拿了驾照,是老司机了。主要是她开,我跟着学。”

丁向伦从来都是女儿的手下败将,唯女儿之命是从,他勉强同意。他跟女儿约法三章:“手机必须保持24小时畅通,我要找你的话,你立刻就要接听电话。如果有任何危险,随时返程。”

小蛮诺诺连声地答应了。

两个女孩开着崭新的雷克萨斯上路,一路游山玩水,乐不可支。到达甘南夏河县时,已是第三天的傍晚。

她们入住了预先定好的酒店,刚放下行李,小蛮的电话就响了,是丁向伦打来的。小蛮赶紧接起来:“爸,我这速度够快吧?”

丁向伦颇为满意:“还行。我告诉你,郑无谓去甘南了,你们今天到了夏河对吧,他正好在夏河办案,我让他去看看你。”

小蛮惊喜大叫:“郑无谓来了?正好,他可以陪我们玩了。”

丁向伦正色道:“小蛮别胡闹,无谓有正事,你别妨碍他。我让他去看看你,你安全我就放心了。”

郑无谓和丁家的缘分说来话长。多年前,郑无谓的母亲患上肝病,她的主治医生就是丁向伦。为了母亲的病情,郑无谓与丁向伦沟通很多。

后来,郑无谓的母亲转成肝癌,丁向伦为她主刀进行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他母亲因此又延长了三年多的生命。直到去年夏天,才由于癌症复发去世。

为了感激丁向伦的救母之恩,郑无谓经常到丁家拜访,随便也问问丁医生母亲的病情该如何注意保养才能不复发。

丁小蛮是在17岁那年的夏天认识郑无谓的,少女情窦初开,对帅气英武的青年刑警一见钟情,从此恋恋不忘,苦苦追随。

郑无谓对丁向伦敬爱加感恩,对小蛮也客气礼貌,像大哥哥对小妹妹一样痛惜爱怜。但一提及男女私情,他就冷面相对了。

丁向伦接到电话时,刚从手术室出来。护士长告诉他,电话打来好几次了,说有很紧急的事情,但他在手术中,不能打扰。

丁向伦一边脱掉手术服一边问:“哪里打来的?”护士长把手机递到他手里:“夏河县公安局。”

丁向伦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顾不得去消毒池洗手,在护士长的帮助下用胳臂肘把手机夹在了耳朵上:“什么事?”

对方的声音很大,从手机听筒里也能隐约听见:“请问是丁医生吗?这里是夏河县公安局。您的女儿,是叫丁小蛮吧?出了车祸,现在夏河县医院,请您尽快赶过来。”

丁向伦扔掉了手机,一旁的护士长反应快,接住了。丁向伦对护士长急切地说:“帮我定机票,最近的航班,去甘肃。”

护士长一脸懵逼,但还是紧张又听话地点着头,转身跑开了。丁向伦三两步冲到消毒池旁,把双手伸到水龙头下面,用胳臂怼开了开关。

他洗得很认真,嘴角却紧紧地抿着,脸色肃穆凝重。他很快洗完了手,换上白大褂,推开手术室的大门。

病人家属迎上前来,丁向伦回了回神,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了让人放心的笑容:“病人家属吧?请放心,手术进行得很顺利,病人需要在手术室观察一段时间,稍后会有护士把他送到病房。术后注意事项护士会跟家属交代的。”

病人家属的千恩万谢还没出口,丁向伦已经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他脸上的笑容几乎是瞬间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