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喜的祖上原本世世代代都是农户,但是他们踏实勤劳、纯朴良善;过着并不富裕,却也不缺衣食的日子。长辈之间遇事相互扶持、同舟共济,孩子们也是兄友弟恭、和睦友爱;是远近有名的良善家族。
到了葛大喜高祖父那一代,葛氏一族中出了一位天才,那是他的堂曾伯祖,名叫葛林中。
葛林中在科举中一路过关斩将,考取了榜眼,后又被当朝的宰相的女儿垂青,成为了宰相的女婿。加上本身能力出众,在北部边州磨练数载,再回京时,被圣人封为刑部尚书,堂堂正三品大员,这一下光宗耀祖不说,整个葛家也因此翻了身。
可是葛氏一门毕竟底蕴太浅,为农户时尚且可凭勤劳俭朴传家,突然间跨越了数个阶级,成为了贵族之后,族中老老少少全都懵圈了。
没有“家学”可以传承,长辈们又没有经验供晚辈子弟们借鉴学习,他们不懂得如何与葛林中的同僚接触,亦不明白如何拒绝别有用心之人的贿赂;不过区区一年时间,葛林中同辈的兄弟们个个都捞了个盆满钵满,然后,在同一晚上事发了。
政敌们收网之后,不仅仅把葛林中刑部尚书的位置上弄下来,还对葛氏一门进行了一番清洗,最终葛大喜这一支因为比较远侥幸免了斩刑和流放,回到平安县外这个乡下地方继续苟延残喘下来。
葛大喜的父亲认为葛家之所以惹来这样一场大灾难,是读书所致,所以严禁子孙进学,只让他们务农。而葛大喜自幼对花草的培育颇有天分,近三十年积累下来,终于成了一个技艺精湛的花匠;他也成了家,开始了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但是幸福太过短暂,一切从去年全都变了。
妻子身死、诉状被驳回,接连而来的打击葛大喜的心态瞬间就崩了,他当时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到县衙门口去上吊,就算死也要恶心一下李正民。
对,他就是这么想的,这是他能做到的最有勇气的事情。
但就在他准备付诸行动的那个晚上,遇到了两个身穿黑袍的怪人,这个人给了他一枝含苞待放、缭绕着妖异红光的花枝,告诉他好生栽培,等到花开那一刻,再将整朵花服下,就可以复仇了。
同时那人还给了葛大喜不少的银两,于是葛大喜终于安下心来等候,在龙头大庆的前三天,那枝花终于开了,葛大喜也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
……
葛大喜絮絮叨叨足足讲了一刻钟,最后才叹了口气,缓缓地道:“这么多年以来,从没有人愿意听俺的故事,他们从来都不了解俺,你这小子还是第一个。”
尚小贤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道:“你老哥儿吹一口气儿就能毒死我,我想不听也不行啊。”
“算你小子机灵,及时拦住了那个女人,否则的话她现在骨头都烂没了。但是……”
葛大喜略一停顿,接着狞笑道:“她也就是多活一刻钟而已,今天晚上整个曜州城所有的人都要死,他们都要给俺的婆娘陪葬!”
尽管早就已经洞悉了葛大喜的计划,尚小贤脸上仍然变了颜色,他原本以为葛大喜的目标只是包括李正民在内的曜州治下的官员们,至于曜州城中的百姓,只会随机杀死一些。但是现在看来,他一开始就打算毒死全城的百姓。
尚小贤很快镇定下来,他又道:“多活一刻也好,人这一辈子太难了,能多活一刻就该多开心一刻,不是嘛?话说,老哥你是怎么和那两个黑袍人搭上的?”
一边与葛大喜扯皮,尚小贤的大脑一边飞速运转。葛大喜虽然絮叨了半天,但是由于他话很是缺乏逻辑,尚小贤对他如何从一个普通人变成现在这个等级的大祸害,还是听得云山雾罩;只知道是两个狗屁黑袍人给了他一枝花。
不弄明白这个,就算破了龙头大庆案、找到葛大喜这个凶手,也远远不算完。葛大喜不过是受人利用的棋子,真正在幕后下棋的人连尾巴都没露出来。
葛大喜并没有回答尚小贤这个问题,他嘿嘿一笑道:“等你见了阎王,自然有人会告诉你。”
得,这事儿没得谈……
尚小贤看着葛大喜缓缓道:“我说老哥儿,就算要找李大人报仇,你现在的本事这么大,可以等李大人回去嘛,到时候你冲入县衙和李大人做个了断,在全县老小面前出气,岂不美哉?又何必在这里动手?”
按照葛大喜的逻辑,他妻子身死的凶手有两人,第一个是没把他妻子救回来的赵老四,第二个则是没为他“主持公道”的李正民。现在赵老四已死,还余李正民一人,实在没必要在曜州动手。
葛大喜一脸狰狞,道:“杀李正民一个人,怎么能让俺舒坦,俺要曜州城中所有的人都来给俺婆娘陪葬。”
尚小贤淡淡地道:“老哥这么做,可是有点过了啊。”
葛大喜瞪起了眼睛,道:“俺为婆娘报仇,哪里过了?”
尚小贤仍然不急不恼,看着葛大喜道:“你妻子遇难与赵四哥何干?找他报仇本就毫无道理嘛;然后为杀赵四哥一人,又拉了两艘船的人陪葬,难道这些人没有家人?今日又为了杀李明府一人,要对整个曜州城的人下毒手,还不过?就算你将城里所有的人都毒死,你的妻子也活不过来。”
葛大喜一时声色俱厉:“那是他们活该!只是一群蝼蚁,死了也就死了。”
“蝼蚁?”
尚小贤淡淡一笑,语气中有了嘲讽的味道:
“想当初你葛老哥难道不是蝼蚁?我听鲁大洪说过,就算扇你嘴巴都不敢放一个屁,你不但是蝼蚁,还是蝼蚁中最弱小的那一只。我没说错吧?”
葛大喜顿时目射煞火,森然道:“小子,看在你刚刚对俺还算客气的份上,俺本来都想放你一条活路了,可是你却要找死,既然这样,老子就先拿你开刀。”
尚小贤大笑道:“我之所以耐着性子听完你的故事,只不过是对你身后之人好奇罢了,你真的以为自己有多重要?你何不低头看看脚下?”
葛大喜闻言立刻低头,忽然间见脚下丈许方圆的地面上浮现出道道殷红光芒,又浮起层层金色大篆,不消片刻间,他就被封在这丈许空间之内。
这厮顿时发了狂,冲着尚小贤喷出一口墨绿色的烟气,这烟气甚是强劲,但是只喷出五尺,就被一道猩红色的光幕挡住。
尚小贤终于松了口气,这援兵终于还是来了。
今晚抓捕葛大喜,本来有鹤冰峰、司寇瑞祺二人参与是十拿九稳之局,结果最强战力鹤冰峰临战中毒,尚小贤就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凭柳青霞和他二人,不但无法擒住葛大喜,还会被反杀;用葛大喜的话来说,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所以他果断地以定身符制止了柳青霞的冲动行为,然后与葛大喜扯皮拖延时间,尚小贤深信在见识了鹤冰峰中的毒再加上司寇瑞祺的转述,那位散修绝不会任由葛大喜在这兴风作浪。
你看这不来了么?
困住葛大喜之后,一道红光霍然出现,这红光极是猛烈,周边还有点点火星升腾不息,待红光散去,一个人影出现在三人面前。
只是这个人影当真吓了三人一跳,此人身上穿得是绿色七品官袍,却是平安县的县令大老爷,李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