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苏醒

那家仆没说谎话,因为公孙彻也的确病重,而且病的快要死了。

这毒药用在他身上,见效速度远超想象。

庄韫玉被关地牢里面,再到他遇见阿曲,听对方说完事件始末这也就不过是一夜光景。可是这边的公孙彻也便从突发的一场昏厥,成了大夫诊断的“药石无医”了。

“怎么会如此!”

徐业听完惊骇不已。

他从闻讯公孙彻也昏厥到现在是片刻没有合过眼,一直守在公孙彻也的床头,这下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好几岁。看着就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了。

这会听见大夫的话语,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暴怒而起,冲上去就要拽住郑映安的领子,口沫横飞的怒骂:“郑女!是不是你!害了我们少掌门!你来之前他明明好好的!!”

毒药这样快的见效,自然也在郑映安的预料之外。她瞧了被几个家仆搂着才不至于冲上来给她两下的徐业,对方这满眼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她不禁有些好笑。

他们要了别人性命的时候可否想过别人的至亲至爱也会痛不欲生?

活该他们尝尝这种滋味。

郑映安怨毒的想着,眼角余光却忽然发现了床上的公孙彻也似乎有清醒的迹象,于是仍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小女儿家做派,脸色微白,哭泣着下拜,连声告罪道:“徐伯说的在理,这都是我的错,我本就是一不祥之身,就不该拜访贵宝地……还害了……”

“闭嘴。”

这是‘恰好'听见了徐业是如何‘为难'郑映安的公孙彻也醒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些天从未睡过一个好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人反复的敲碎了再拼接,他并非没看过大夫,可大夫往往给出的答案都是瞧不出来任何问题。

事实上他倒是没有感觉有多么恐慌。毕竟他自知罪孽深重,还有那样一个该受千刀万剐的父亲。所以他总觉得这没有缘由的病症,约莫就是他的报应来了罢。

故而他原本就没有指望过自己能活太久。毕竟浮萍一根,死了就死了,等松月湖真的覆灭了,过个几年大概是连个为他上香供奉的人都没了。

他公孙彻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变成一捧白灰,随风而逝,是湮没在湖底也好,是就这么混入大漠的黄沙之中也罢。

都无所谓。

活着都这么受罪了,死了好歹也能让骨头轻松轻松。

小时候阿娘就说过,不能做坏事,因为坏人可都是要遭报应的。

但这世事难料,当初豪言壮语说要保护苍生的自己,如今就成了那最最要遭报应的坏人。

可偏偏……偏偏她,那个让他肖想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转了性子,原谅了他,愿意回到他身边。

惶惶然,公孙彻也忽然开始惧怕死亡。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肮脏而卑鄙的占有欲,让他用了那样不入流的招数手段去铲除那个盲眼琴师,毕竟他也无法去想象他死了以后……郑映安会成为别人的妻,为别人生儿育女,与他人一世白头。

那明明!那明明是他先遇见的小姑娘,如何能给了别人?

所以这人啊,一旦有了牵挂,就要成这世界上最胆小懦弱的动物。

“你醒了?”郑映安今日带着只带着面纱,看公孙彻也醒了,于是就拿着帕子拭了拭自己的眼角,一时间眼泪流的更凶了——毕竟她在帕子里藏了不少辣椒粉,这会呛得她双眼通红,果不其然,公孙彻也见状,眼神里也多了些怜惜:“我……没事,你莫要哭了。”

“伯诚。”郑映安唤了他的字,声音轻的像是天边飘着的云一样柔软:“我……明天就走了。”

“你走什么!”

公孙彻也闻言又急又气,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哪知咳得更狠了,郑映安连忙给他顺气,公孙彻也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他盯着徐业,眼神有些发了狠:“徐业……我敬你是松月湖……老人……但你若是再针对函芳……松月湖未来的……女主人……我就不客气了!”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皆是一惊——公孙彻也居然是下定了决心要娶这个郑家女?!

公孙彻也丝毫不在意这些人的内心风云,只是转头去看将他半抱在怀里的郑映安,连声音都带上了些祈求,病痛折磨之下,语句混乱竟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函芳……我们在一起好么?对不起,可是我好像没时间了,我……”

郑映安瞧着他这幅样子,怎么会不答应。

骗一骗一个将死之人,她自然是没有什么过多的心理压力,见状如此,她也只是美眸含泪,回握住公孙彻也略微冰凉的手:“我都答应你,可你能不能放了张先生?他是受我邀请而来,如今他家中还有妻子在等,他双眼不能视物,本就是个可怜人……你想啊很快便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我希望大家都能和和美美,行么?”

郑映安本就是绝色美人,深知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和长处,即使现在她是‘毁了容'的郑映安,自然也知道要如何利用公孙彻也对她的怜爱,果不其然,听完她的话,公孙彻也只是微微皱眉,便示意身边的人去把庄韫玉从地牢里提出来。

现在函芳已然答应了他,区区一个小琴师,自然也不成什么威胁了。

过了一会,之前下去的人回来了,附在公孙彻也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他便轻轻的绽开了一个笑容,气力不支的:“函芳,你看看窗口。”

郑映安在那家仆一上堂来的时候便发现他的袍角溅上了些许血迹;她心中狠狠一跳,不由疑虑庄韫玉是否在地牢受了伤,当下她还未反应过来,先被几个仆妇拥着到了窗口边上——这会刚好能看见庄韫玉被人扶着上了马车,等他坐好,车夫便架着马车快速离去,此时晨光微熹,清晨的光晕折射在叶片的露珠上,将一切都带上了些可爱的生机。

郑映安忽然就放下心了。

这本就是她和公孙彻也的恩怨,本就不该牵扯到驰娘以及小侯爷

这样也好,她所在意的那些人全都走得远远的,她才能无牵无挂的,和公孙彻也一起共赴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