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942大饥荒

种下去本来期待着吊命的秋粮;

大家伙省吃俭用,从自己与牲口嘴里扣下来的水,拼命想要保住的秋粮;

长的即便是再发育不良,孱弱稀拉的秋粮;

如今却是一点希望都给他们绝了,什么都没有了,地理绝产了,这可怎么活?

回来的一路上,看到的一幕幕太凄惨,李三何匆忙回到家里,把院门屋门一栓,拉着多余就在家里忙活开来。

也顾不得这个天闷在屋子里烧炕热不热的问题了,为了一口吃的,李三何带着多余,祖孙俩连夜开干。

先是磨刀霍霍,向那些多少都有些破损的南瓜开刀,没有水也讲究不了,找来干净的布巾子擦吧擦吧,皮也舍不得刮,手起刀落间,李三何把八个南瓜切成一片片的。

他一边切,边上的多余一边捡了往擦干净的炕席上摆。

不得不说,李三何这位老厨子的刀工了得,每一片的南瓜被他分割的很均等,薄厚一致,特别好烘干。

另外南瓜里头的瓜瓤与瓜子,在饥荒的面前,哪怕家里还有些存粮,李三何也舍不得丢,除了多余非要留种的几颗,全都捧着摊开在炕上,让它慢慢烘烤。

接连解决了小家伙辛苦抢救回家的八个南瓜,李三何也没停下忙碌,把孙女废了老大力气捕抓的蝗虫,拿着簸箕抖落了灰尘泥土石子坷垃后,在烘干了南瓜片后,李三何接着熬夜,用了一天两夜的功夫,才算是把手里这些个能进嘴的东西都加工完了。

可面对这么多的吃的,李三何在家里又犯愁。

蝗虫眼下倒是不稀罕,他估摸着,家家户户多少都该搞了些当救急口粮,所以烘干后压实装了两口袋的蝗虫干,李三何就丢到了自家那休整房子时,清理出来的地窖里。

连同白天自己与孙女从后院那二分地底下,清出来的两小簸箕,一个个都只有差不多自己拇指头粗细,明显发育不良的红薯仔子丢一块去了。

至于他存下的三十来斤的细白面,还有约莫百十斤的小米,这可是精贵的不能再精贵的细粮,眼下的年月这东西比命都重要。

李三何在家里转悠了再转悠,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把东西藏在了冷却了的炕下,自己新挖的隐蔽小洞中。

百多斤的细粮拿一口大陶瓮装了,深埋在地下,盖上板子,覆上土,踩严实,再撒上一城锅底黑灰覆盖,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把炕席给复原。

拍打着身上的浮灰,李三何顾不得一脸的脏污,只拉着跟前看着自己忙活一通的孙女,指着深埋的陶瓮,声音压低的仔细交代着。

“多多啊,刚刚爷爷藏起来的东西你都看到了吗?”。

多余连连点头。

“很好。”,李三何在腰身的衣裳上,反复蹭干净脏污的粗糙大手,轻柔的抚摸着多余的发顶,“好孩子,记住了就好!多多啊,你听爷爷说,那里是咱爷俩最后的保命的粮食,你跟谁都不能说,包括你大爷爷大奶奶跟大妮儿他们,一个都不能说知道不?”。

多余依旧点头,“好的爷爷,多多记住了!多多知道,要是别人知道了我们藏起来的粮食,那爷爷跟多多就没得粮食吃了对不对?我不说,打死都不说!”。

“对,我们家多多最棒,真是个好孩子!”。

从捡到这孩子相处到现在,都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一年中,虽然自己大部份时间都在外头讨生活,每每也只有夜里回来陪陪孩子,可相处这么久,李三何还是很了解自家孙女的品行的。

晓得小家伙嘴巴特别严,不仅不会说谎,也不会乱说话。

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你问她,她不想说的事情,小家伙要么不是左顾而言他,就是闷头不吭声。

家里最重要的家当告诉她,李三何不担心,同样的这只是在这样的乱世中以防万一罢了。

世道乱啊,他的年纪又不小了,万一这期间自己有个好歹,孩子总归是有活命的机会。

一下下的抚摸着孩子的后脑勺,李三何不放心的继续叮嘱,“多多,咱爷俩现在先吃放在外头的南瓜干,还有那些豆子,另外地窖里的蝗虫干跟地瓜崽子也够咱们爷俩嚼用一阵子,那瓮里的粮食,如果爷爷不在你跟前,或者是外头的粮食都没了的时候,多多要知道自己去拿来吃晓得不?”。

听着爷爷一字一句的仔细交代,多余不晓得为什么,心里憋憋闷闷的,说不清那是怎样的一个感觉。

说不清,想不明白,小家伙摇摇脑袋,把心里的憋闷甩开,只孺目的望着搂着自己的爷爷,小手回抱住爷爷,脑袋瓜直点着回应。

“嗯嗯,爷爷,多多都知道了。”。

那日跟着庄子上的大部队去拉水,结果回程的时候遇到了铺天盖地的蝗虫,李三何鸡公车拉的两桶水全都撒了大地。

后来又忙着处理家里的粮食,烘干的烘干,埋藏的埋藏,家里水瓮中最后的一层水也告罄了,李三何再不跟着大家伙出门去拉水,他跟孙女就得渴死。

可把孙女一个人放在家里?

蝗灾过后,没了一丝生存活路的人已经疯了,李三何根本就不敢再跟以往一样,把孙女小小一个锁在家里头,即便里里外外两把铁将军把门,李三何也不放心。

思来想去,李三何捡了一兜子约莫十几个发育不良的地瓜仔子兜在胸口,封好地窖,再一把抱上孙女,爷孙紧贴着护住怀里的地瓜崽仔,脚步匆匆的来到了李铁子家。

李三何把孙女多余,连带着那十几个地瓜仔都交给了老嫂子,自己这才吊着心的跟着村里的后生去运水。

李三何推着破旧的鸡公车这一去,从天色微亮的清晨,一直到了下午夕阳的落下,等来等去,多余却始终没有等到这个点本该早早回来的爷爷,守在堂屋门口,坐在门槛上苦苦等候的多余急了。

这是以往都没有发生过的意外,多余待在大爷爷家,哪怕大爷爷跟大奶奶,还有大妮儿姐姐他们都哄着自己,多余都没有安生下来,望向大门的探头动作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