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后面的汽车发出催魂似的鸣叫,我咕咕哝哝地骂了一句“催什么催,赶着去投胎啊!”我抬头看见红灯变成绿灯,踩下油门,留给后面的傻B一股尾气。
“雨,你别生气了,都怪我。我没想到我妈会这样,不过,你放心,明天我再给她打电话,一定让她同意给买三金的钱。我了解我妈,她最疼我了。我只要跟她‘冷战’一会儿,她就会低头认输的,毕竟我是她唯一的儿子。”我渐渐地恢复了理智,开始显露智慧的一面。“我妈生我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了,放在那个年代,这绝对算得上老来得子。就冲这一点,她对我的疼爱不是一般父母能做到的。上学的时候,我要是想买点什么东西,我只需要在她跟前旁交侧击地提几次,她肯定会给我钱的。雨,现在离下个周末还有七天呢。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让她拿出钱,放在你的面前。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特别爱你,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活。”
小雨把手放在我握住方向盘的手背上,温柔地捏了捏。“佳俊,我相信你,我也爱你。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在一起的原因。”
多么富有哲理的话,这句话简直涵盖了爱情的全部意义!我爱死这个女孩了!
从我的老家到我工作的医院大约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我和小雨一边憧憬结婚后的生活,一边打情骂俏,却没有想到一股针对我们的黑暗风暴在偷偷地酝酿。我把车开进小区——租房子的小区,停好,在超市里买了一打罐装啤酒,准备晚上喝。其实我并不常常喝酒,更谈不上嗜酒。我只是觉得经历了糟糕的一天,应该喝点酒放松放松,调节调节心情。我和小雨都不擅长做菜,于是我点了外卖,三菜一汤,不到一百块钱。我刚在沙发上坐下,开车的疲倦便犹如春天黄昏时的轻风迎面而来,惹人心醉。我半闭上眼睛,脑子里莫名地响起我妈和小雨的争吵声。小雨换上舒适的居家服,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她大概又去跟她妈——我未来的丈母娘——视频去了。说到视频聊天,我必须感慨一下科技的进步。虽然我对通信技术一窍不通,但这项现代技术委实让我省了一大笔钱。若是没有视频通话,小雨跟她妈打电话的花费将是一个天文数字。作为她的男朋友,我理应负担这笔开销。话说回来,女人是一种特别爱说话的生物。我很奇怪她怎么有那么多话和她妈说,而我给我妈打电话,通常只说两三分钟。相互问好不就可以了吗?
言归正传,我的脑海里回荡着小雨的话——你也听到了,她说实在不行就不结婚了。哪有这么当老人的?!这句话宛如一首循环播放的歌曲,那种听多了就会情不自禁地哼出来的歌曲。我皱了皱眉头,懵懵懂懂地意识到小雨说得对,没有这么当老人的。我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外卖送来了。我睁开眼睛,晃晃悠悠地走到玄关处,象征性地问了问:“谁啊?”
“外卖。”
我跨前一步,打开门,接过外卖小哥递过来的外卖,道了声谢。在关门的刹那,我发现外卖小哥的年龄似乎很大,跟我爸差不多。或许该叫他外卖大叔,我的嘴角不经意地抽搐一下,猛然想起医院正在招保安。我还设想着等小雨怀孕后,让我妈来照顾她,而我爸可以应聘保安。如此一来,一家人在一起,岂不美哉?
事实是多么残酷,这个美好的愿景还没有来得及迈出第一步便遭到当头棒喝,被击得粉碎。
“雨,吃饭了。”我把外卖放到客厅中央的餐桌上,一边解开方便袋,一边呼唤小雨。
小雨也饿了。我的话音刚落,她就推门而出,三两步走到餐桌边,轻松自在地坐在椅子上。
“你喝酒吗?”我为自己打开一罐啤酒,又把手放在另一罐啤酒上,问小雨。
她抿着嘴,轻轻地皱了皱眉头,紧接着舒展开。“别说,今天还真有些累,喝一点,解解乏。”
我打开啤酒,推到她的面前。她老道地拿起易拉罐,送到嘴边,仰头猛灌一大口。乳白色的泡沫浮在她的嘴唇上,平添几分洒脱和可爱。身为堂堂男儿,在喝酒这件事情上绝不能落于柔弱的小女子之后。我握着易拉罐,咕咚咕咚地喝了三大口。嗝——,喝得太猛,我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嗝。
“真恶心!”小雨嫌恶似的挥着手,一双明媚如春水的眼睛里却充满笑意,以及一丝只有热恋中的情人才懂得的情意。她咯咯地笑了两声,毫无征兆地挑起弯弯的眉毛,黯然神伤般地叹口气,平举起易拉罐,冲我说了一个字:“干!”
未等我弄明白这个字的确切含义,她已豪爽地喝起来,细嫩的脖子毫无保留地裸露在我的视线中。我顿时感到口渴得要命,只好将自己沉浸在啤酒的滋润中。
就这样,我俩一口菜都没吃,每人已然喝下一罐啤酒。这个时候我才记起喝酒最大的忌讳——空腹喝酒,不禁暗暗责备自己枉为医者,竟做出这种有损身体的事情。我晃了晃有些发昏的脑袋,刚想劝小雨吃菜,看见两行清泪顺着她那光洁的脸蛋滚滚而下。这就喝多了?我使劲摇了摇脑袋,力度之大直逼小时候摇晃树上的枣子。没错,小雨确实在哭!我慌了,急忙离开自己的椅子,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一把揽住她的肩头。我的这一举动彻底引爆了潜伏在她心底的炸药,她的眼泪犹如火山爆发时迸发而出的炽热岩浆,毁天灭地,一发不可收拾。
“佳俊,我刚刚跟我妈视频了,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她不仅没有说你妈的不是,还说等到咱们的房子下来,她会出钱给咱们装修,还会给咱们买家电。”她一把推开我——我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去,泪眼婆娑地凝视着我。“我问你,你知道我为什么哭吗?”
说句心里话,当时的我头脑发晕,思维仿佛一团浆糊。再说了,女人心,海底针,我怎么可能知道她到底因为什么而哭?不过,我当然不会这么说了,除非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傻蛋。显然我不是。于是,我动情地说:“雨,我知道我妈让你受委屈了。但她就是这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过两天她一定如数给你买三金的钱。乖,先别哭了,我们吃饭。”
小雨的眼泪突然止住了。我暗自得意猜对她的心思,可我还没来得及庆贺就被她冷冷的目光惊醒。
“刀子嘴豆腐心?哼,我看她是毒蛇嘴,刀子心!”她看我的眼光就好像我是他的仇人。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如果杀人不犯法,不用偿命,我肯定自己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你看看我妈,再看看你妈!我妈处处为我,为我们,甚至为你妈着想。而你妈呢?眼里,心里只有钱!不仅如此,她竟然还急赤白赖地让我们分手!******!”她骂了一句脏话,但我确定她只是在发泄怒火,而不是针对特定的某个人。“咱们都是农村出来的,不可能不知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句话。你妈倒好,不仅让我们分手,还说得咄咄逼人,理直气壮!两相比较,我替自己不值,替我妈委屈。佳俊,我问问你,你不会不是你妈亲生的,而是要来的吧?我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你姐不是要的,你是要的!你的那些所谓的亲人和亲戚都在骗你!”
一道足以把地球轰碎的惊雷在我耳边炸裂。我还好端端地坐着,只是脑袋轰轰直响,身心陷入一片空白。